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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异乡打拼十余年 买房贷款途中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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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0 05:45: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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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站在停放妻子遗体的殡仪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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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和闻秀的梦想,与数以亿计当代中国人的梦想一样。 8 k, c. V9 s, g6 |
  为了这个梦想,这对在武汉打工的夫妇每天清晨5点钟就要起床工作。他们带着两个孩子挤住在一间仅有8平方米、照不进阳光的小屋里。他们很少去商场,在超市里买块香皂或毛巾就能带来一阵短暂的快乐。他们远离了一切娱乐活动,在他们的菜碟里,很难找到肉末。 & A( e/ ?' i4 q
  事实上,除了孩子们的作文本,这个家庭很少会在生活中提到“梦想”二字。但那个抽象的词,其实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从他们现在租住的陋室到达那里,不过37.8公里。
/ @7 ^9 f" j2 V: {3 N3 T+ U, F( j  那里,他们刚买下一套房子。
% [% T' ~2 U5 Q) }) B3 x$ z( f  这套房子并不在拥有千万人口的武汉市,而是在毗邻的鄂州。
* ]: a( u) X" B1 e% g$ R$ Z* H  9月16日,大魏和闻秀在工作时间抽出空,去为他们的新家办理贷款。他们骑着一辆摩托车,经过了一座豪华的购物广场,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打出别墅区的广告,祝愿好运的人们能够“拔得头筹”。他们穿过武汉宽阔的马路,路边一座座大楼正处于紧张的施工中。很多人都将住在这里,按照楼前的广告牌所说,“时间应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 ?# T7 Q' x: a& @
  如果一切顺利,20分钟后,他们就将驶出武汉,驶进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这条路通往他们的新房。大魏甚至觉得,只需要一个上午办完贷款,“我们就能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家了”。 0 p4 i! s/ R5 o9 s6 K: d, [7 x' a' @, Q
  远处,一辆巨大的水泥槽罐车正在快速驶近。 % [5 e3 k/ b* }4 B1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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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和闻秀在湖南老家的二层砖房   k3 e8 U# L- y; w
  “砰!”   X0 U' E2 t( n2 ~, }" Y) x, w! }
  闻秀从摩托车上飞了出去,左太阳穴撞向地面。她没能给大魏留下一句遗言,仅仅十几分钟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家庭的梦想,碎在了路上。
% g# h4 R" B9 |  一个小心翼翼的梦想 * `: K; t0 _% N. F
  36岁的闻秀死了,把42岁的大魏留在这个世界上。 # N8 \! p) O" y! P" z" y
  这个在亲戚们看来原本“长得挺帅”的男人,像是突然老了。如今,身高1.8米的大魏背有些沉,走起路来很慢,脸上常常带着种饮酒后的红色。没有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连续几天穿着皱巴巴的深蓝色西装和条纹衬衫,肩头积了层白花花的头屑。 ; _% V4 U2 `2 t7 k7 P! n, Z
  早在1997年,也就是他和邻村姑娘闻秀结婚的第二年,他们就放弃了湖南临湘老家4亩多的稻田,来到武汉。经亲戚介绍,两人在一所大学的一栋教学楼里安顿下来,大魏成了夜班值班员,闻秀则是清洁工。
3 ]) F2 Q6 O: H5 p5 U  他们现在的“家”,也安在这栋五层教学楼里。 0 n; C5 p# p+ t1 v8 g4 A' o
  那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家,只是藏在值班室里屋的一间配电房。这个8平方米的小空间,每月需交100多元租金,没有厕所和厨房。窗外是一个小山坡,阳光很难照进这个房间。
& Y& G4 s5 m7 e# F  这对夫妇和他们15岁的女儿已经在这里整整生活了8年。在他们搬到小屋一年后,儿子也降生了。 5 {0 s3 u- Y! |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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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租住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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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架已经斑驳褪色的高低床占掉了小屋的很大一部分,大魏和闻秀睡在下铺,儿子和一只奶油色的毛绒玩具熊睡在上铺。今年,女儿考上了一所寄宿高中,周末回来的时候,还得在地上支起“临时铺”。 ( W7 t, G+ G' G+ Z) C
  这是一间小到两个人站在里面打转也困难的屋子。因此,家具的尺寸也是最小的。一张桔红色的小餐桌,只有60厘米高,两张小木凳也只有砖头大小。
" A1 ]; R: ^* C/ r" O6 G  但那位巧手的女主人一直努力想使这个局促的屋子变得更体面一点。同事送的旧床单,被她仔细地洗好,铺在下铺。洗衣粉则装进了一支冰红茶饮料瓶。她用了两天时间,勾出一个花朵型的坐垫,铺在小木凳上。不过,这个特别的小木凳是儿子的专属。 & h$ O! u: H! B
  有时,大魏会开玩笑似地抢着坐在上面,然后,白净的小男孩会使劲将他推开,“爸爸,坐别的地方。”
8 Q% p; W7 N/ F# I% y# N! _& a  当然,他们还有些必要的家电——一台只能收看湖北经视频道的电视机、一个只放了碗剩米饭的冰箱,以及一台从离校毕业生那儿买回来的二手电脑。
1 h' W  ]# k& ?1 r" J3 I  经过学校的允许后,大魏在一楼的楼梯角搭建了一个小厨房。那里只有1.5米高,只要有人走近,门口就会飞起成百只嗡嗡叫的蚊子。厨房太矮了,大魏走不进去,身高1.56米的闻秀,也只能在里面弓着腰用电磁炉炒菜。
! z  g; h/ W- B: y+ e: S' U  每天清晨5点钟,闻秀就要穿上黄褐色的工作服,开始清扫这座五层教学楼,然后把粗心的学生们落下的U盘、雨伞或眼镜盒交给白班值班人员。大魏的工作则是从每个夜晚开始,等待这栋楼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小心地锁上大门。第二天一早,他再打开大门,迎接学生。
8 S7 @8 |' ~0 k0 n; w  y  大魏上过初中,闻秀只读了小学。在村子里时,大魏会插秧,也会亲手制作木柜。可是在这座省会大城市里,他们所能用来赚钱的,大多是力气。闻秀在校外做小时工,获得每小时8元钱的报酬。大魏则总是帮人搬家,“力气活,打点临时工”。
1 K  s: i, K3 @. }. h0 a$ V+ q  每个月,两人各自有900元的工资。他们给7岁的儿子每天订了一瓶牛奶,但为了省钱,两人很少买肉。( P0 O9 F" `4 d6 o;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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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鄂州的新房依旧大门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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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瘦高的大魏回忆起妻子的菜篮时,那里面几乎都是冬瓜、白菜或萝卜。女儿回忆起妈妈炒得最好的菜,则是一盘醋溜土豆丝。
, ^# H# F4 ?  O+ r5 B' }4 h  在教学楼上白班的叶师傅还记得,早上,她常常看见闻秀端着一个碗追着儿子跑。白水面条,是这个家庭的早饭,有时会单独给儿子卧个鸡蛋,“可没滋味,小孩子当然不爱吃”。
  j) K8 j) A" R1 H  在周围的同事看来,他们努力把辛苦赚来的每一元钱都攒着,活得不易。一开始,这个城市中最不起眼的小家庭也没有打算告诉旁人,他们究竟为什么情愿过着如此窘迫的生活。
# z9 b( b6 j7 x1 w+ N7 S- M  很长时间后,这对夫妇守护着的那个小心翼翼的梦想才为人所知。
5 j. _/ v; _" e  l) o: \  但即便在贫苦的等待中,大魏还是觉得,比起湖南老家,城市让人“赚得多一点,更高兴一点”。 5 Y; Y) U$ S+ X; J5 w" L0 k# J
  特别是当存折上的数字一年年往上涨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就更让人看到希望。 ( u$ c2 Q; u( ]1 {$ g- b
  总得有个家
( X- B0 {6 j- U8 ^+ H* d$ U  大魏和闻秀的“秘密”,是被一个工友发现的。最近几个月,这对平常不怎么与人交往的夫妇总是趁着休息时间往外跑,对话里也经常提到“贷款”和“房子”。
. L' G9 n) }2 q2 T' @) O4 m# d( {; K" _  “要买房子了?”工友问。
2 o8 \/ Y5 f, D; T% x, g  “对。”大魏点点头。
' B" ]- r+ a' D* ~/ o1 }8 [' O+ U  “是买二手房吗?”工友又问。 . Y# q4 B+ Q! l2 D# O! b
  “不,是新房!”大魏潇洒地将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高兴地笑起来。
7 L& T0 r& y5 s  如今,大魏已经回忆不清,他们最初是从何时开始盼望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种美好的愿望,在这座城市里当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一座又一座新楼正在拔地而起。公交车上、老旧楼房的天台、街边的灯箱、购物商场的LED大屏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房地产广告。
6 x2 R6 q" t7 I- R- h% |: z  在当地的都市报上,有的地产广告占据了半个版面,画面里是一片幽静的小区和开着粉色花朵的樱树,名曰“享受生态半岛生活”。不过,武汉市郊和周边地区的房产广告,大多只能在报纸上占据一个麻将牌大小的位置。 - G6 B; ?' {2 k; [3 g( ^9 I
  新闻里,人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与房地产有关的信息。看看吧,仅仅在国庆节的7天,武汉就卖出去了1200套商品住房,有记者分析,“武汉楼市虽一再降温,但并未进入冰冻期”,至少,“比北京、广州、上海等城市略显暖和”。   f6 x' ]4 O& x/ B- g$ q, |
  在街边的房地产中介店面,只要有人在橱窗前停留片刻,就会有经纪人殷勤地从屋里走出,递上一张名片,然后请这个潜在的客户进屋坐坐,并用一次性纸杯奉上饮水——实际上,中国大部分一、二线城市里的中介公司,都是这般场景。
5 J2 u5 o4 e" m1 c6 C6 M+ {  但大魏和闻秀并不是通过这样的中介挑到房子的,他们甚至不太敢走进这些店面。根据武汉市房管局最新发布的信息,这个城市9月份的商品住房成交价为6450.5元/平方米。在7个中心城区里,武昌区成交均价为11323元/平方米。这里一平方米的价钱,几乎够这个家庭整整攒上一年。 0 G; b" A1 c; O  Y# g, G
  但是,如果到了北京,武昌区那笔“吓人”的均价可能只能买到五六环外的房子。一项统计数据显示,9月的前20天,北京大户型均价达29808元/平方米,此前几个月还一直稳定在3万元/平方米以上。
9 V. w' l/ c' }# m7 u& M* f  “几万块?”大魏的一个亲戚震惊地张大了嘴,“天哪,北京人这么有钱!”
) `6 n) o) C3 ^' [" {" h) U) `  他并不知道,在那座他从未去过的城市里,也有很多很多人在为一套房子挣扎。有人在博客里感叹:“俺们全家即使不吃不喝再奋斗两辈子,在北京也买不起一套住房了。”还有人在骑车经过一个别墅区时,按照自己眼下的工资计算了一下,“如果从清朝开始努力工作,把钱都攒下来,我就买得起豪宅了。”
* r2 }) [3 E  B& A# I  相比之下,大魏和闻秀的梦想要现实很多。他们过去曾在位于武汉市郊的江夏和关山看过房子,但5000~8000元/平方米的“高价”让他们“很快放弃了”。 ; F/ D. r% C1 L, x: W5 A4 P" @' z% x
  直到2008年的夏天,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在街边拦住了这对夫妇。他热情地递过一张传单:“看看吧,特别好的房子!”
. Z$ F2 W% i0 x  年轻人向大魏和闻秀描述了一个美妙的图景:一片以白色建筑为主体的现代化小区,煤气、水表、电表、网线样样俱全,距离菜市场、医院和一所学校只有几分钟路程。当然,那里已经不属于武汉,而是属于毗邻的鄂州市。不过,“过了界碑,走几百米就到”。更何况,“2011年就要通地铁啦!”
! K- `' g  m; \  可是,吸引夫妻俩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里低廉的价格。每平方米的单价只有1600多元,这意味着,只需要几万元的首付,他们就能买到一套属于自己的大房子。更何况,15岁的女儿从小在武汉长大,如果在这里买房,女儿就能够获得一个户口,顺理成章地在湖北参加高考。 : P6 O$ o( s* K) c, X% w( p0 w4 M) h: O
  当大魏回忆起买房的过程时,他并不记得自己和妻子当初经历过什么犹豫。接到广告宣传单几个月后,他们去上面写明的地点看了看,然后“很快就定下来了”。 + y4 M& N' M; q
  他们选择了一套110平方米的三居室,总价18万元左右,这需要他们交出4万元的首付,几乎是他们在武汉生活多年的所有积蓄。不过,这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去年12月里交首付的那天,他们专程带着两个孩子到未来的新家转了转。 # D( D: H. N. t( T8 S) C- Z
  可如今,当女儿被问起新房怎么样的时候,这个长头发的女孩只是垂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回答:“还好吧。”
- h& t+ F+ x5 D7 n  对于那套新房来说,这或许是个十分恰当的评价。那里距离他们工作的大学路程是37.8公里,当汽车驶过武汉宽阔的柏油路后,就将进入漫长的土路,与拖拉机、农用货车和自行车一路同行。任何一辆大车经过,都会在身后扬起呛人的黄土。
* z! z( C' H- K  小区的大门上贴着“欢度春节”4个大字,但红色早已褪成了褐色。尽管房子建好不足3年,但白色的墙壁已经布满黄色的水渍。除了一些小灌木和草坪,这里再也没什么绿化了。一些房门外用蓝色的粉笔简单地写上了“已售”。大魏的新家是毛坯房,从窗户望出去,就是那条尘土飞扬的马路。 # Z+ @  e. R6 O; P; @2 E
  一个从河南来到武汉打工的出租车司机看了看这里,吃惊极了,“谁会住在这种鬼地方!”几年前,他用尽全部积蓄在武汉买了一套5000元/平方米的房子,“好多钱,造业啊(注:武汉话,可怜的意思)。但总得有个地方躺,总得有个家啊。”司机心疼地撇着嘴说。
# G% h6 Y8 |% m2 l# Q$ C1 J4 |  可对于大魏来说,“就是觉得便宜,没管什么好不好看的”。他直直地望着前方回忆这一切,脸上几乎一点表情也没有。
" q' |  u: w. U8 L4 H; R, z6 u' A& B  “高兴,当时很高兴。”他慢慢地点点头。为了这套“便宜”的房子,这个家庭倾尽了所有。在付完4万元的首付款后,夫妇俩的存款只剩下了一个月的工资。那天晚上,饭桌上没有加菜,“我们只能说说笑笑庆祝了”。 / H- \$ B7 Z/ O7 T
  房子搞好了就都好了 & e0 |1 W; m0 d, G8 S3 s
  9月16日这天,闻秀4点钟就起床了,比往常更早些。几个小时后,她打扫干净了整座教学楼,这期间还为家人准备好了面条和酸豆角。
* l" l/ ]* U5 {! q* K9 J  在大魏眼里,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就漂亮,现在还很漂亮”。听到女婿这样说,闻秀83岁的老父亲颤颤巍巍地从蓝布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寸照片。
9 t3 B# d* \" i  老人小心翼翼地用玻璃纸包裹着这张照片,一层又一层。照片里,圆脸的闻秀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西装配一件紫色的套头毛衣。 8 n0 }6 b" G9 n! s: z3 Q
  大魏接过照片,“照相的时候穿了最好的衣服。”他用手指摸了摸闻秀的笑脸。她喜欢鲜红色,前年过年时买了这件红色西装,80元。至于里面那件紫毛衣,一个侄子说,已经看她穿了好几年。 / {' o0 Q2 r( J1 a8 s" o! a
  大部分时候,闻秀穿不上自己喜欢的红色,因为按照要求,她必须在工作时穿那件黄褐色的工作服。不过,她也许并不太在乎这些。甚至就在两年前,这个30来岁的女人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提包,而总是将东西随手装进塑料袋里。 / q* t- H. r) a1 ~
  直到去年,大魏在大学附近的摊子上买了一个50元的黑手提包送给她。“别人都有个包包背着,不管好的坏的,咱们总也要拿一个。”这是大魏的理由。 # G: H* N# a, Y( B# U1 ?4 C- Z
  16日的上午,闻秀将银行卡、收入证明和户籍证明都放进了这个黑包。“我今天要去办贷款。”她兴冲冲地告诉前来接班的白班师傅。同时也告诉这位同事,她已经按照要求进行了消防器材检查,灭火器一共16个。但三楼教室还有几个空饮料瓶,她来不及捡回来,“张师傅你帮忙捡一下哦”。
9 m, J( X/ D4 \% z6 R# M* Z  自打他们买了房子以来,攒钱就更成了生活里最重要的事。而卖回收的饮料瓶和报纸,可以让这个家庭每月额外获得五六十元。 % i, z+ I- T" {6 s0 r
  9点钟左右,矮小的闻秀坐上了大魏那辆红色摩托车的后座。这并不是惯常的做法,以往,她和大魏会去挤一班公共汽车,两个人往返会花掉16元路费。但去办贷款的这天,闻秀并不想乘公车。如果骑摩托车去,只需要七八元钱,更何况,这样会更快,如果他们赶得及回家吃午饭,就又能省下一笔无谓的花费。
- h' U. {* h9 S+ h5 w; Y8 O$ A& |9 k  L$ f  这个家庭必须小心地计算每一笔开销。办完了贷款,他们就将背上每月600多元的“债”。“那时想着,能节省就节省点吧。”大魏说。 ( P) \3 G9 E/ b) g2 u5 S; y
  他默默地低下头。这个中年男人原本以为,只要再熬几年,生活就会真的变得容易起来。但是,19岁就嫁过来的妻子,最终没有住进他们在城市里真正的家,就死去了。
; d! b0 v, q4 b1 J% Y3 I# J  在她死后,年迈的父母从湖南赶到武汉。满脸皱纹的老人走进那个透不进阳光的小屋,那里就是女儿常年生活的地方。 1 C- X  A! Y0 x$ X
  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堆着夫妇俩捡回来的破旧的白炽灯、瓷质洗手盆。尽管大魏曾经说自己“没想过装修的事,哪想得到那么远”,但侄子却记得,他们本打算就用这些旧东西装修新家。 - A; _4 l6 p( h/ D
  老母亲颤颤巍巍地用手把房门关上,然后,抓着女儿的衣服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可她连大声地哭也不敢,“这是学校,怕吵到”。 - `4 G6 i1 x( s4 G( h) H
  闻秀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了。
" ?$ {, B0 {9 }6 w8 C  在那个晴朗的上午,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T恤,紧紧地抓着丈夫的白衬衫。目的地就快到了,房子,家。 . k; A8 e3 {. g7 j1 P* Y
  当大魏试图回忆车祸现场时,他发现,自己只能记起一些碎片。“就像打雷一样”,他突然被撞倒在地,摩托车压住他的左腿。水泥槽罐车还在向前继续滑行。他心里只想着“老婆出事了没有”。大魏艰难地爬起来,看到闻秀躺在地上,头部流出鲜血,粉色的凉鞋掉在不远的地方。
) C- c: l7 q; t2 y  r1 m  他抱住她。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大喊救命。 + j. r/ q* M1 ?  s. H# p' R, g
  他记得,片刻前,摩托车后座上还曾传来闻秀高兴的声音:“把房子搞好了,就都好了。”
: n# m& U3 i* Z, l+ T  从生日到祭日 7 ^+ U1 W- {/ h! o2 L: v  L; L
  想要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还原大魏和闻秀的生活印迹,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2 |( l; [6 o& }! x8 S1 l& }4 o
  就在车祸的第二天,大魏的侄子翻开一份当地的报纸,发现上面至少有3条类似的新闻,内容都是在某地一辆过路的大车撞死了人。“外人谁会关心这个?”他叹口气说。这个年轻人现在在大学附近做装修,他的妻子是大学超市里的收银员,刚刚生下一个孩子。
( q* Y+ X" f+ k& _  |3 Z  j$ _  h9 e  如果可能,他也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只要别像叔叔家“那么远”就行。
# ~7 C' r3 @3 L3 }% H  他回忆不出婶婶的生活,只记得她总是穿着旧衣服。尽管同在武汉,但他们各自忙于生计,一年中并没有很多机会见面。一个亲戚也想起,这对夫妇近几年来甚至很少回老家过年,对此,“亲戚们都有点意见”。 9 b0 b2 b! A- D% Z3 ~5 a
  在大魏和闻秀已经生活了8年的教学楼里,几个正准备去上自习的学生停下脚步说,倒是曾经看到过教学楼里有一个爱笑的小男孩,但对那对中年夫妇却没什么印象,“几乎没注意过这样一家人”。而一位同事也发现,自己并不怎么熟悉这个家庭。“不太爱和人交际”,这几乎是他唯一能说出的特点了。 7 D+ Z2 c7 d+ O/ r# {# n2 A
  他们就生活在那里,但仿佛又并不真的在那里。 8 {/ j7 s- A/ \7 J
  大魏从不主动给人讲妻子的故事。当亲戚们在交警大队“讨说法”的时候,他怯怯地站在旁边。但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妻子,被问及关于闻秀的事情时,那些回忆就像一颗颗豆子一样从这个男人嘴里溜出来。
. e3 @8 w' }6 B: i* U" J7 D# M  9月10日,农历八月十三,那天是妻子的生日,他们破天荒地逛了逛商场。“我想给她买份礼物。”大魏望着前方,说话速度很慢,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4 B4 i6 U2 |5 Z2 ~5 ]5 w( m  但是,项链太贵了,他们最后在一个卖玉坠的柜台前停了下来。闻秀挑中了自己的礼物,一块椭圆型的玉坠,挂在黑绳上,背面写着“平安”二字。这份生日礼物花了100多元。“她很喜欢,一直戴着。”这个男人低声说。 & x# A+ T* j9 D; I
  那天晚上,他决定再带着全家去饭馆吃饭。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是极其难得的庆祝方式,连大魏自己的生日也不曾这样奢侈过。 . N) S3 x* i8 D, d  i/ l5 E
  “我都没有件像样的衣服穿。”临出门前,闻秀向同事抱怨了一句。不过,这个害羞的女人并没有告诉同事,自己是要去庆祝生日,她只说“出去过个中秋”。
7 \. Z+ x$ F- q+ @; E  在大学附近的“段老幺菜馆”里,闻秀显得高兴极了。她点了孩子们爱吃的土豆烧肉,并端起杯子,接受家人的生日祝福。 . `* V, K# H9 F+ J: ]. p9 v
  她的女儿遗传了她圆圆的脸和长长的睫毛,她的儿子像她一样皮肤白皙。小男孩刚刚7岁,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最喜欢漂亮的美羊羊”。他也明白,灰太狼和红太狼“是坏的,因为爱吃人”。不过,这个爱笑的孩子还不懂得死亡的意思。
8 c; z% r4 j# w- U  他的父亲坐在小凳子上回忆着他母亲生前的故事,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小男孩跑过来,“爸爸,你怎么了?”他抓住大魏的手调皮地问。
. F$ m4 V7 ^# q4 x! [8 h7 v  这个中年男人突然别过脸去,两颊的肌肉一条条绷紧,似乎是紧紧地咬住牙齿。几秒钟后,他用两根手指使劲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 A* w6 \# y% U6 o  没有用。眼泪还是流出来了。
' \( i) N* |, m5 _  为了房子离开家乡
, ]2 S* ^" W9 j, ?& l/ ?1 M2 P  9月26日,大魏将妻子送回了湖南老家。
! k# @" M, }0 Y# ?8 S7 K0 m  那是一个河边的村庄,村口只有一条窄窄的公路,仅容两辆中巴车交错而过。这里大部分青壮年都在外地打工,有几块田地已经撂荒了。村里极其安静,甚至可以听见蜻蜓飞过的声音。
% ]; o! h- K3 `( V! O4 j' J  \  18年前,就在几十公里外的镇上,24岁的大魏认识了18岁的闻秀,一个“梳着马尾辫,长头发,一口笑的姑娘”。一年多以后,两人领取了结婚证。
) M6 Q" O9 G$ T% Q( N  “结婚那天真热闹。”大魏回忆着,家里不停地打着锣鼓,放起鞭炮。在此之前,为了迎接自己的妻子,他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做了一组7扇门的大衣柜,还特意跑到镇上买来喜庆的红漆。 & g0 b! G: w5 L4 f- o; x
  如今,这组衣柜仍然安静地立在农村老家里。那是一栋二层砖房,房顶铺着青瓦。当初,大魏和老母亲商量着,为了结婚特意盖了新房。在二楼卧室里,床头的木板上刻着红“囍”字。除了一张床和那组柜子,房间里几乎再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 c$ V0 l1 F) Z$ W  只有老母亲还住在这栋房子里。在这个大家庭里,大魏第一个去城市打工。后来,他的哥哥、姐姐们也去了城市。现在,除了一楼堆满杂物的卧室和厨房,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很少走进其他房间。 % }( j2 U) u( H& y) @
  按照大魏的说法,这房子不过是“盖了一个架子”。但就是这个“架子”,耗去了魏家全部的积蓄。“农村做房子做疯了,不管有钱没钱,都要争那一口气。”
& e; S0 s' u. l& \. \# z  坐在回乡的汽车上,他紧紧地抱着白色的大理石骨灰坛。“她18岁的时候,老人就把她交到我手里,现在怎么也得把她葬回去。”大魏低着头说。
$ C* s5 p9 r* n  1997年的秋天,大魏和闻秀向亲戚借了200多元生活费,卷起一床被子背在身上。结婚时盖起的二层楼,让这对年轻的夫妇背下了1.2万元的债。 % |' S# e/ y  X7 ~) q8 `* ~8 I
  为了还清这笔巨大的欠款,他们从此离开了家乡。 % `$ C7 ]8 R* X/ A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闻秀”为化名)本报记者 赵涵漠文并摄 " }3 Q  c  l$ f( c' c#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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