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菲漏油索赔艰难:养殖户称10亿元赔偿远远不够(图)

李振国

　
10亿元，这是目前为止，康菲石油公司提出的对于去年渤海湾漏油事故的具体赔偿金额。
　　10亿元的赔偿方案是1月25日，农业部、康菲石油、中海油总公司同时发布的，用于解决河北省、辽宁省部分区县养殖生物和渤海天然渔业资源损害赔偿与补偿问题，然而让河北107位受损渔民的诉讼代理律师赵京慰困惑的是，相关索赔细节、赔偿金额却一概含糊其辞。“补偿方案提出‘行政调解’的说法，但是如果要进行调解，必须以渔民同意调解为前提。我所代理的107位渔民，均未‘享受’过当事者的权利。”赵京慰说。
　　疲惫的诉讼
　　赵京慰坦言代理该索赔案着实不易。自去年8月份介入该事件以来，他结合养殖户众多、资金分散等实际情况，组织养殖户联合起来进行诉讼。然而联合之路走得并不顺利，河北乐亭的养殖户还比较齐心，当地政府和协会也比较支持，但原本请求赵京慰代理的河北昌黎的一些养殖户，却因当地政府劝说和阻挠，放弃了司法途径。此外，与107位养殖户沟通协调自己的诉讼想法是一个很费劲的过程，为了让这些之前基本不懂得法律的养殖户了解自己的诉讼方案，赵京慰下了不少工夫。
　　“早期该案件的难点之一在于养殖户如何证明其养殖所受损失是由康菲公司石油污染造成，养殖户自己取证、检测的结果很难被康菲公司以及相关部门所认可。”赵京慰说。于是，他带领养殖户向国家海洋局以及农业部申请信息公开。去年9月份，养殖户们得到了两部门的回复函，确认了乐亭的海洋污染与康菲公司的油脂污染一致的信息，从而为下一步索赔计划取得有力证据。
　　之后，赵京慰的律师团队于去年12月14日向天津海事法院提起诉讼。以海上、通海水域养殖损害责任纠纷为由向康菲公司提出环境污染损害赔偿，要求康菲停止侵权、消除危险并赔偿经济损失4.9亿余元。
　　根据《民事诉讼法》规定，法院收到起诉状后，经审查，认为符合起诉条件的，应当在7日内立案，并通知当事人。然而直至今天，天津海事法院对此案既未驳回也还未立案。
　　2月3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致电天津海事法院立案厅董厅长的电话，她告诉本报记者，由于此次索赔案人数众多，需要一一核实身份，目前索赔人数有所变动，还需要再次进行核实。至于何时进入正式立案，还需要仔细研究商量，目前并无时间表。
　　赵京慰告诉记者，目前确实有4位养殖户受到农业部赔偿方案公告的影响退出索赔团队，但这并不能成为法院迟迟未能正式立案的理由。他认为，农业部与康菲公司达成的协议，在法理上不会对他的索赔案造成影响，“但是时间越拖越久，养殖户依靠司法途径解决的信心就会降低，也会渐渐退出诉讼，如果法院再以原告人数减少为由进行拖延，会更加加剧索赔难度。”
　　和赵京慰有着相似经历的是另一位律师贾方义，接到记者的采访电话时，贾方义坦言自己十分疲惫。早在去年8月7日，他就以中海油和康菲公司两家作为被告，向海南省高院、青岛海事法院和天津海事法院这三家法院分别提起环境公益诉讼，要求中海油和康菲公司向公众道歉并立即成立100亿元的赔偿基金。
　　然而不久后贾方义被山东青岛法院告知，此案属于新型案件，该院领导商量的结果是，“此案要逐级上报”。随后，天津海事法院也告知贾方义：“新型案件，领导还在讨论中。”而海南省高院则是直接电话告知此案不予立案，因为“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司法部门在此次案件上集体沉默是司法不作为，在法律上是属于违法的。”贾方义说。
　　在提出公益诉讼不久，去年9月份贾方义又接受了30余户渔民对康菲和中海油提起诉讼的代理请求。去年11月份，贾方义将自己的取证和官方数据调查取证结合在一起，向青岛海事法院提出诉讼，要求康菲和中海油赔偿因蓬莱溢油造成的3000万元损失。
　　10亿元赔偿远远不够
　　“养殖户们听到这个赔偿方案后第一反应是觉得10亿元太少，然后就是关心赔偿何时能发放到位。” 河北乐亭县水产养殖协会会长杨基珍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据杨基珍介绍，2011年统计，乐亭县扇贝养殖协会共有300多名会员，具有扇贝养殖资质的养殖单位186户，受到溢油事故影响的扇贝养殖面积共有39万亩，共有810万养殖种子受到损害。据扇贝养殖户统计，单个养殖季的损失在3.6亿至4亿元人民币之间。而溢油事故对扇贝养殖的长期影响，他们不敢估测。
　　除了扇贝养殖，乐亭县还有海参养殖业，据2011年统计，乐亭县的海参养殖面积达5万亩，其中只有15%的养殖户来自河北，有85%的养殖户来自辽宁，由于海参养殖户没有建立协会，他们对于损失并没有一个总数的估计。
　　此外，与乐亭邻近的昌黎县是河北省最大的扇贝养殖县，其海湾扇贝养殖量占全国总数的70%到80%。昌黎县政府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010年全县扇贝总产量达23.75万吨，产值5.9亿元，主要出口到中国香港、美国等地，去年的漏油事件也使得当地的扇贝产业受到毁灭性的冲击。养殖户担心这一事态发展会造成扇贝出口受限，以及对其他海产品出口造成连带影响，未来3至5年渔业出口损失难以估计。
　　农业部的公告中，其赔偿范围只提及河北、辽宁，而对于同为渤海沿岸的山东省却并未在考虑范围之内。据了解，此次漏油事件也严重影响到山东烟台牟平、潍坊等县市的渔业发展。据潍坊市羊口镇近海渔民协会会长孙效宝介绍，协会曾派出三队渔船在受溢油事故污染海域进行捕捞调查，结果显示，相比2010年同期，水产捕获总量减半。
　　康菲公司对事故处理的拖延和对民众的傲慢，曾引发舆论和有关部门的关注与不满。现在则似乎只需付出区区10亿元为代价。
　　2月2日，记者就相关赔偿细节向农业部和康菲公司发出了采访函。但截至发稿，农业部并未做出回应，而康菲公司的媒体负责人在发给记者的邮件中表示：“关于索赔问题，根据协议条款，农业部将在其管辖范围内通过受影响的相关省份来受理索赔，所以，有关索赔受理的问题建议您咨询农业部。”
　　对于记者在采访函中提到的“10亿元是否针对所有受损失的渔民”、“渔民的损失如何核算”、“是否还有后续追加资金”等问题避而不谈，只是回复这些问题应该去咨询农业部。
　　赵京慰告诉本报记者，其实康菲公司最具可行性的方案，应该是成立一个专门用于赔偿渔民养殖户的赔偿基金。具体的赔偿数额应该由渔民与康菲公司协商或行政调解及司法调解来定，鉴于赔偿责任认定的复杂性，这个基金应该存在数年之久，直到不再有养殖户或渔民申请赔偿为止。“农业部的这一包揽行为虽然能使部分渔民获得赔偿，但是自此次赔偿协议之后，康菲公司可能会以一切交由农业部处理为由，使得索赔人的索赔难度大幅增加。”
　　直至2月2日，贾方义所代理的养殖户才接到青岛海事法院的电话，表示案件还在审议当中。他能做的只是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