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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李振国

香 土 亦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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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31 17:29: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我们已接到了暂缓升学考试的通知,因没有了考高中的压力,所以大家放开手脚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之中。从而,学语录、文选、社论,揭发、批判、斗争,个个成了一名勇敢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天天如此,日复一日,又由于刘老师也渐渐的撒手和疏远了对我们的管教,我也不知怎得已有近一个月没有和他交谈过了,他也好像有意无意的在躲着我,从而我那不安分的心也实感单调乏味,蠢蠢欲动的想找点事干。于是,我伙同铁牛几人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悄悄的砸开了校图书馆的窗,偷偷的借了几十本书。这就是我几天来,天天晚上和早早醒后抱书滥读而快十点才进校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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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Z5 V9 E" g) [2 O4 _/ S  洗漱完毕,雨已停了,可天上还是乌云翻滚,没有阳光显露的半点痕迹。尽管微风中没有了燥热的痕迹,但湿闷潮气使人没有一点爽意。知了躲在树上争先恐后“吱---,吱---”叫喊着的求爱声,搞的人心烦意乱,真想一把火把它们烧个精光,从此在地球上消灭这种噪音。 % c, ~. g1 ?3 \: E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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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百无聊赖的向院外走着,就听老妈追到屋门口大声喊道:“你爸说了,让你下午早回来,别再东窜西跑,他晚上有事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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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l0 ]" r, _' C1 E$ _  我头也不回的应声离开了大院的门,东张西望无心的观看着路两旁坐在马扎上的老面孔,有一句无一句的喊着大爷大娘。我去学校的必经之路是古楼,尽管古楼下面四向通道顶上的木雕已被“破四旧、立四新”时砸的精光,可通道里两面的商场柜台还在那里尽守着它的职能,里面的服务员们,守着那了了无几的商品,歪斜着身子,唠叨着东家长里家短。当我心不在焉边走边看着图书柜上红彤彤的一片宝书时,一个人急火火的从北门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哎,一个老师在东升桥跳河自杀了!......” * p8 _( y$ x. s: Y9 ]9 e

! D5 l8 W) |1 A! J5 y  我脑子嗡的一下,不会是我校的老师吧,但愿不是! : W1 j, `4 C1 u- b3 H% ^0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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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能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喊叫。也不知愣了多会儿,而后,我晃晃脑袋,撒腿向学校跑去。: A; P/ l% T) B
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跑到学校大门口,弯着腰伸长脖子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抬腿向校内走去。 / F3 B9 g! B/ r7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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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院里好像空无一人,只有树上没有滴完的雨水,“啪嗒---,啪嗒---” 毫无节奏的敲击着地面,还有那烦人的知了“吱---,吱---”的喊叫,没有一点人为的声响。人们只要能看到的墙面上,皆是白白的纸上涂抹着黑色的大小毛笔字和一个个的红叉。黑色和红色经过半夜狂风暴雨的洗劫,在白白的纸上流下一片片黑红的泪迹,那么混沌,那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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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平时这一时段是校院内最为喧闹的时光,同学们把最新写好的大字报你争我抢的往最明眼的地儿贴,那最新的鼓动口号也是抢在此时段宣张,就因为此时十七位“牛鬼蛇神”马上就要闪亮登场。可今天整个校院静的可怕。我好像一个幽灵,“唰---,唰---”地伴随着树上“啪嗒---,啪嗒---” 的雨滴声, 游弋于荒无一人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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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不可待的向我班教室奔去,随走随环视着有无人影,以便提早打探点消息。我心跳的“咚咚”声敲击着我的耳鼓,我大口大口的吞着空气,以防过速的心脏蹦出体外。我在一遍一遍的自我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不会是吴老师,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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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6 ]; b8 {: m: G    我们八人从北京回来的第三天,我校召开了一个“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动员、誓师大会”。大会头一天召开了校党委、团委、红卫兵总部联席会议,各路人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大讲特讲了不外乎报纸上拼凑起来的语言。唯一没有拼凑报刊语言的就是最后发言的林校长,讲了三点运动中理应注意的具体事项。一是应实事求是,批判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以实事为依据;二是要掌握斗争分寸,不管多大罪过,不得动手打骂;三是不得以任何借口把批判的对象对准同学。随着运动的发展,这三条,成了某些人大批特批我校党委走资本主义道路、打压无产阶级革命派证据的“黑三条”,这当然是后话。 0 p# A4 H! Q! }$ d

  k/ R! x9 E% W9 v) R. n) }  联席会议后,刘老师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交谈。 % Y- V1 V9 N: N8 Q4 b, a& s

3 p) C5 l& m- j) q& r- f6 [3 @  “迪启,事情的进展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直入正题。我随手把门关上,刘老师拿暖瓶倒了杯水,向我举举水杯用动作问我喝不喝水,我摇摇头,他又摆摆手示意我坐下,端着水杯也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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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感想?”他单刀直入的发问我。' I! n2 t& n/ V
 我直直的看着他,一言没发,也没有想说什么的想法,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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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4 a7 Q- {' p/ w* v2 F! V" m  刘老师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图,喝了口水稍一停顿,“我党的历史是从斗争中发展壮大起来的,和蒋介石斗,和小日本鬼子斗,和美国姥斗,和反动派斗,和右派斗等等。但是任何一场战争和运动,不管多么困苦艰难,都是在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取的地伟大胜利。”他拿着政治课堂上的语言在表述。我眨巴着眼认真吸取他言词中的养分,两手放在桌上,向前伏了一下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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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把那天在会议室和我单独谈话的内容大体复述了一遍以后,站了起来,我也无意识地随之站了起来,他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示意让我坐下,但手没离开我的肩头,“孩子”他又一次这样称呼我。我全身一股暖流从头传到脚,抬眼看着从心底倍感亲切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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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在今后一段日子,我可能不会再单独和你谈话了。”他把眼光转向窗外,像一墩雕像一样静静地呆了足有半分钟。   Z0 E1 @$ O2 b; A5 _

# @. V& r$ L* C  他恢复常态,“哎”的一声叹息,走回原座坐下,“我也不太明白这场运动的走向了,好像大家都在拿挣脱党组织的领导为高尚,我在北京时就感觉这风有点不可理喻,可从党的报刊言论中好像也在为此推波助澜。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他摇着头,看着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向我发问,让我给他答案。我无语,仍继续看着他,让他说下去。 6 A2 ]' J$ S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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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样!”他猛的站起来,把水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孩子,你千万记住我一句话”,他音量不大,但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情况下,你都要坚定不移的站在党的立场上。任何一级党组织,‘她’都是党的代表,‘她’都代表了党!不可和‘她’有任何的三心二意,更不用说去做有违于‘她’的任何事情和行动。”他表情极其严肃的说“记住,一定记住我这句话!”他如释重负的掏出一只香烟,放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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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W( L' `5 R* \, B) M  最后,他又给我出了个题目,怎么才能在运动中又能积极参于,勇当一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好战士,又能不脱离党的英明领导。他进一步指出这也是他目前的一个重要课题,也是我当前必需严肃对待不可麻痹大意的重大问卷。 2 i" @) r4 {*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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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马上找来铁牛、红脸,三人足足商谈了半天。最后,我们想出了一个第二天,又能在誓师大会上大显身手,又不失党的领导的重大战略决策。
6 v" H- _: ^' X( N1 Q    第二天一大早,我班三十多人,抱纸的抱纸,抬浆糊桶的抬浆糊桶,涮浆糊的拿着扫把,我提着墨汁小桶,手拿大板毛刷,开始了一场我们自定名为“讨吴卫党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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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X" b# Z6 n    我还专门写了篇题目名为“揭开吴XX反革命嘴脸的宣言”的大字报,内容不外乎列举吴老师出身大资本家家庭、课堂教学中一些不当言词(里面不乏段章取意之所能)、死抱资本主义僵尸不放(死抱西方资本主义幽灵---小提琴)等等极力拼凑的所谓罪行,还表了一下坚定不移把吴老师的反革命嘴脸彻底揭露的决心云云。这就是我心中“批吴(老师)保刘(老师)”重大战役打响的第一枪,也是向攻击刘老师的那伙人战略性反击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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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专找攻击刘老师的大字报上覆盖,那怕是善意的给刘老师提点意见的大字报,我们皆一律用“批吴”字样覆盖。我拿着大毛刷用我那不公正的黑体大字,一张大纸两个字的书写着一幅幅批吴标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全校大字报中一个刘老师的名子也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篇篇对吴老师的中伤。   e! Z0 u& m: X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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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沾沾自喜地站在我们这一片杰作面前,休闲地在校院内闲逛着。铁牛在我身边提醒我,“他们会不会觉察我们是对着他们去的?我们可要及时掌握他们的反击动向啊!”。铁牛就是这样,他粗中有细,总在关键时刻给我补缺。于是我让他和红脸抓紧通知大家,以两人一组分布全校各处,一旦发现有盖我们大字报的马上通报,立即组织人员反击。就是不覆盖我们的大字报,只要是有刘老师的新大字报一出现,也要速报,我们就马上商定新的行动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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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可能是让我们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把他们打蒙了,反正一上午对方无任何反映,平安无事。 # [& b8 ~; O* u- K' W'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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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中午饭,我们一帮男生在教室里呼三喝四乱作一团的下着军棋,女同学在嘁嘁喳喳嘻嘻哈哈的说笑,都为今天上午出了几天来的一口闷气开心的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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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卜同学极不自然尤如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儿一样,东瞅西望蹩蹩缩缩地溜了进来。我看见了他,但一言不发假装没看见,仍旧大呼小叫的和同学争夺着一个“工兵”棋子。铁牛可喊了起来“怎么这么臭啊,是谁撒了派狗屎!”,有同学接着喊“哪里是撒的,是滚进来一派臭狗屎”,全教室哄堂大笑并掺杂着不干不净的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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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惊惶地站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勾勾地双眼无光的看着我。我斜瞟了他一眼继续着我的游戏,他极不自在的抬步挪到我身后,扯了扯我已汗流浃背湿透了的背心下沿,我没回头回手打开他的手“臭手,干什么?” 0 o: Y* n5 J; F0 z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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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囔囔的说:“我---,是---是我。”
7 [1 p7 i3 I) l4 v3 l& s5 h  我没回头拿起一枚棋子举在空中,“听这声音是谁啊,好像是个不认识的生客吧。建军,你帮我陪陪客人,我马上就下完这盘了。”我抬头笑着看着铁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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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迪启,我是卜同学”他一急把自己的外号卖了出来,全体“哄”的一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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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举了举手,让大家停止了笑声:“哦,是你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回过身,皮笑肉不笑的从头向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上俺这小地儿来了?”,我伸出右手,他慌忙也伸出一手,我又迅速把手放了下来,他挺着的手尴尬地僵在那儿。 * O$ Y5 _. j! t)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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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了下来“么事?说吧!”,我把头歪在了一边。这时的我恨不得一拳捣他个满脸菊花,可还是一压再压我心中的怒火,我要用浑身的解数,好好的教训教训他,我内心急促的想着折腾他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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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g" s% G+ b2 Q  “能不能,能不能咱俩教室外面说说话,行不?”他没看我,是低着头在说,尽管声音不大,但也足足让我听的清。 9 D8 T. o5 d# q  H& m3 a9 g

& u$ w- A4 U$ p% m  “咳,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俺原来的大班长卜同学吗,是的,是你,没错!”一片笑声。“我们都是你的老臣民了,你有么吩咐说就是了,还怕别人听到。说吧么事?”我把一条腿抬到板凳上,脚一点一翘地有节奏的敲着,歪着头一脸讥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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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x" d1 B& ]  “能不能我俩出去单独谈谈。”他向前挪了挪身子,低头弯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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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1 S4 T3 [. c( Y  “哎,老班长发话,我哪有不听的道理,你下令不就得了”我站起来,示意他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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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v7 \4 m0 p  我们俩一前一后的向教室外走,后面,全体同学七嘴八舌的嚷着“老班长可常回来看看我们啊!”“别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一路走好,可别摔倒喽!”“欢送一下我们的老班长”,拍桌子打板凳地霹雳啪啦乱作一团。
! a1 @( f% f" `, x! ^    室外骄阳似火,树梢像静止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苍蝇也感到了午间的潮闷酷热,都躲到室内风餐隐宿去了。而我们两个大活人却步入闷罐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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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d6 I; E4 o- s  原本在室内走在我前面的卜同学,出的教室门,避到门旁,垂手等我前行。我看也不看他,大摇大摆的直奔门前的一棵大树下,他紧跟几步,站在了我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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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s' {$ J% |" u9 a  “说吧,么事?”我两胳膊交叉的抱在胸前,眼看着远方,对空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7 N. `2 t0 c4 R: I+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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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咹---,嗯---”他低着头,咹嗯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越说不出话越急,也可能是天太热太闷,脸上的汗成串的往下流,他用手满脸的抹划着。 + e$ i/ r6 M; P% a

& N: M& p4 Q; {. v7 k1 ]" L- P& z3 X  我斜视扫了他一眼:“有话就快说,你不热,我还受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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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 G  y' o. k  “嗯---,嗯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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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么?不快说,我就走了,啊!”我拿了一个想离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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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8 L5 ]4 v; b. W   他平伸双手:“迪启,别价,我快说不就是啦”,他推了一下眼镜“席指挥想找你谈谈”,说完两手还平伸着直眼看着我。 2 x& v# G# a' W. z

4 ~# Z' g  h' x& c* T  a. Q1 `# \$ x* q  “席指挥?哪里的席指挥?”我一脸讥笑的问,“是不是席广庆?他什么时候又变成指挥了。去北京指挥部不早就没了吗?”我向下挥了挥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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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j; F, l3 B) }0 c4 s  “是,是广庆,他要和你谈谈”他又抹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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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l  M$ W4 G9 }1 g  “那他怎么不来。也对,人家是领导嘛,就应劳驾你这小腿子来叫我。”我嘿嘿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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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Y2 }0 z. \  他平静下来,没头没尾的说了一番。我从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了他和席广庆要和我谈谈的事情原委。
+ [/ V+ R" Z" x0 ^: l  今天上午我们的行动开场不大会儿,席广庆就得到了消息,开始他总认为我们是单单朝着吴老师去的,他认为这只不过是我们也想在运动中积极表现一番。可快到中午时,才发现我们是冲着他们反刘老师的行动而去。他心里犯了嘀咕,这肯定是刘老师在背面一手所操纵的,我们也不外乎只是刘老师的一群枪头罢了,切切不可低估了这一风波的来势。并且,他也打心底明白,我们这帮人在学校里尽管只是初三的小字辈,但真搞起歪歪的,我们可是一帮难啃的乱子头,是一伙不可低估的强大力量。于是没顾的上吃午饭,马上召集了几个骨干,紧急商讨对付我们的办法。经过一番深入的研究讨论,拿出了四条方案。一是先不要正面对抗,批刘行动暂缓;二是批刘暂缓不是停止,要在后面加大力度,调查收集深挖刘的材料,为下步大反击准备好更多的弹药;三是尽一切手段和方式方法把我们这股力量纳入他们队伍之中;四是停止批刘的这段时间,将计就计狠狠地把学校里的“牛鬼蛇神”彻底搞他个你死我活。 * U$ ?* ]&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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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我从卜同学这天中午所说的一番话中,和几天以后,卜同学又痛心疾首的和我交谈中得到的确切内情,当然这是后话。 ; q/ V! @2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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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是领导,我哪能不服从,我去”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头抬腿朝他腚上踢了一脚,“滚吧!”我为我的恶作剧哈哈大笑。 ) Z! y& D- j) o9 j. Q: l

0 I( a; S1 I- D    尽管我没用力去踢他,他还是本能的用手摸着腚说“什么时候去?”他憨厚的看着我。我心里不知怎得,突发一股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可怜,是惋惜还是痛恨的心境。我回过头,轻轻的抓起他的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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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 x5 h  他傻呆呆地看我,我说:“你啊,你。”我放开他的手,“好了,我三点以前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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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四点开全校大会,我就给席广庆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要在暂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和我的对头进行第一个回合的决斗。
; X+ n1 o- Z! C5 S  ^2 Z5 P    我三点准时来到原校团委办公室,门口的一块大大的崭新的白底红字“红卫兵总部”的木牌钉在门右首,原校团委办公室的牌子就像玩具一样,在门右墙上一根小木条下渺小地悬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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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会议室本可坐十五六人的大长方会议桌四周,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有的爬在桌上酣睡,有的在一本正径的手拿钢笔认真的修改着不知什么材料,还有的在窃窃私语满有兴致的讨论着什么。我的出现,全体放下了各自的原态,齐刷刷的向我行着注目礼,本是平日常在一起滚爬的老熟友,而今就像我是一个外星球的来客,他们好奇的想一眼看穿我的心肠,就连酣睡的同学也被相邻的人踢醒,朦胧的直眼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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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L$ ]& d* W  我环视了一圈,就是没有席广庆和卜同学,我心想这俩家伙肯定是在里间团委书记办公室里觅着。哈哈,和我摆谱,小子,忘了我吃几个馒头了。我大声喊道:“哦,卜同学请我来,这小子可没到,老子可不吃这个。”我“噹”的下踢了一把椅子腿,看着坐在靠近门的一位同学说:“告诉他,我还就此不进这办公室了,以后有嘛事让他到我那去谈!”说完我回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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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腿还没迈出门,卜同学就急开里间门跑了出来,大声的喊:“迪启,干么,我这不是正等你吗”,边喊着边急步来到我跟前,憨笑的看着我。席广庆也随之站在里间门外“咳,迪启,怎么了,这也生气?俺俩已在这等你一个多小时了,”他说着向我摆着手“老伙计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快,快给咱副指挥搬椅子啊”他捅了一下离他近的一个女同学。 5 \. w# w+ B6 E3 h% g% t

: ^" d. c3 i. C+ L  S  “哈哈,我是副指挥!怪,怪啊。”我阴阳怪气的笑着,大步走到会议桌的正主位,拉了拉主座的椅子,斜歪着翘起二郎腿面对席广庆坐了下来。 ( M9 s& `/ {8 I

8 U$ N3 V$ D, q& a' P6 P  席广庆没坐,而是后退了两步,站在里间门口,“迪启,咱上里屋谈好吗?”他两眼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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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L7 t* ?; p$ P2 o  “么大事,还要密谈?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几个见证人岂不更好。”随之我又缓和了一下口气“广庆,实说吧,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非搞地那么紧张。这里大部分都是老团委的人,么事摆开谈,么事也好商量吗。”我把椅子向边拉了拉,又把边上的椅子朝我这边拉了拉,示意让他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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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极不情愿的坐了下来,把身子向我这边斜着说:“迪启,咱俩先上里屋商量个初步意见,再开总部全体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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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k3 S3 ]! f( D  我装作不解的问:“你把我说糊涂了,什么先商量个初步意见?什么全体会?这到底是么事?” 我也向他斜了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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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1 t6 w/ i& b+ {2 e  “老卜没说?”他几个高年级的同学总讥讽的喊卜同学老卜,他说着看了看卜同学,又回头看着我。 + l  Q, I9 Q. w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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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说你想找我谈谈,其它没说什么”我也看了卜同学一眼,他睁着憨眼,仍呆站在门口。+ z: E. R' z6 H  j+ Q8 x
  “哎,是这样,一会就开全校大会。我是想咱们先开个小会,最起码我们红卫兵总部的人先统一下意见,别分散我们的战斗火力,好把我校的文化大革命引向更大的胜利。”他一开讲就是正统的革命语句,我内心实在还不是很适应,老从心里感觉别扭。说完他又站了起来,“好不好,咱俩先进屋定个框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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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心里也在想,正好,你们目前好几个人,好虎架不得群狼,进去先单独斗斗你这高才生也是上策,说不定你就真败在我的手下呢。于是,我笑了笑“好好,老团委书记下令,我岂敢不服从”,站起来蔑视地扫了一眼屋里的所有人,用眼光告诉他们,你们也不过就是一些席广庆的小篓罗而矣,挺了挺身板,走了进去。 , T1 w3 Q! F9 R$ J

) i/ q  E" {/ G8 A- @- H* i  席广庆向屋里所有人说道:“你们赶快找找总部还没到的人,让他们赶快来开个紧急会议!”人们呼啦一下都分头走了,他才缓步走了进来。
  ^  h$ f6 `# m* r$ h    里间是一间足有二十平方米的大房间,门在西墙的北端,进的门,北面有两扇大窗,南面两扇大窗,两扇南窗下放着两张三抽屉办公桌,西面一张是团委书记的座位,东面是党委分管团工作的刘老师的座位,也是屋内的主位,但他平时一般不去,也就时常空着。其余就是几个档案橱和几把空椅子,显的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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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i) Z" b! u* T/ D% a  我进门后,直奔刘老师的座位而去,这时卜同学也在席广庆身后跟了进来,我站在刘老师的座椅边大眼盯着他。他难堪的低下了头,席广庆也随我的眼光回过头去,吆喝道:“你进来干什么?去,去,外面等着。”卜同学尴尬的回头退了出去。席广庆大声喊“把门给关上!” 0 i& t2 i7 `) Z&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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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才发现,门边地上有十几个纸牌子摞在一起,最上面一块第一行字用中黑毛笔写着“阶级异己分子”,下面是三个大大的黑毛笔字“刘云德”,在名子的上面用红笔画了大大的叉号。我看着咧嘴一笑,回手往后推了推椅子,随手拉开靠墙的没上锁的抽屉,仰身坐下,把左腿撩到了抽屉上,瞪着大眼看着席广庆。 5 {0 P0 Y: c* Z& e. W9 Q* @8 g

+ ^7 m4 y- ^% E% y  席广庆在我对面,一脸微笑看着我缓慢的坐了下来。我看着他无语,他笑着看我也不开口,足有一分多种。 * d' L7 U* L/ T, U9 q( K

# g0 B! D; w+ `/ z7 f& `  我放下腿,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他猛的跑到我面前,拉着我“怎么了?”。我一笑“没怎么啊!我回去啊!” , w8 y7 Q2 d$ M/ ?5 {! A$ b* V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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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笑了,“咱还没谈呢”,我说“没看到你有想谈的意思啊,我在这地儿坐别扭!”我挣脱他,又拿出想走的驾式。 : A0 o3 U, m% z0 ^; S: b

. n5 U. D+ Y9 V3 Z  他哈哈大笑,“要不说你小吗,沉不住气,坐,坐。”他过去把我的椅子往前拖了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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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也笑着“哈哈,蒋委员长比毛主席年纪大,他可真能在台湾沉的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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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5 f( B& Q0 g, \  f) i4 H1 _    他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没再接话说下去。他打开一个档案橱拿了个水杯,拿起暖水壶慢慢倒着水,“迪启,说实话,在北京让你回来绝不是我的主意,我真没提你一个字,你别老对我一肚子怨恨。” 1 m* A: w/ ?# K! B3 R$ J, o

! |! e, n, {% B  “这说到哪儿去了,我自始至终也不会想到是你捣蹬我,凭咱俩的感情,哈哈,我怎么会想到是你呢。”我又把椅子往后推了推,把脚又放回原处,“可话又说回来,真要是你我还真应好好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我在北京可比你玩的痛快多了”我哈哈大笑着。 6 d" R& Z0 G: k: s7 Y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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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满水杯,放到了我的面前,“喝吧!”走回我对面坐下“迪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今天上午揪出吴某某,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吴’啊,我们能不能就此事开诚布公的谈谈。”他停下话,看着我。
4 d. i: q. q; Z0 r7 h* q  “行,你行,你是个明白人,那咱就不打哑谜了。”我把腿放下来,“你肯定相当明白,我可以不保任何人,但谁对着刘老师去,我就跟他没完没了,信也好,不信也中,如不服那就骑驴看账本,咱走着瞧!”我满脸的坏笑,心想,上午的初步交锋,我们已暂时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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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V% X8 u! z3 l  “你就没想到他如果真是反党分子呢”他紧接着硬硬的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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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天还不是,我就保他一天,哪天真的是了,我亲自送他进牢房!”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低声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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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m3 E) ~( O) p  他不示弱的站了起来“看来你是蛤蟆吃秤砣铁了心了!”他翻脸了。 , O3 T( y' A8 f2 _& Y/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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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你行!不到黄河你也心不死啊!那就再见,走着瞧!”我站起身怒视着他。) ]/ K3 d- _1 M7 n; }/ V- u3 {

" T. [1 g" o5 K7 K$ g- |* v  “看看,看看,又急不是,慢慢谈吗,急嘛?”他用手示意我坐下,他也又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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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没想真走,也坐了下来“什么条件都可商量,唯独谁要给刘老师挂牌子,那就看看他自己怎么样的下场。”我横目用手指着门边的纸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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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A2 M2 P# P( _  他可没恼火,而是轻松的看着我“这好说,好说,这不是叫你来就是咱俩先商量个意见吗。”我看也不看他,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那一摞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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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继续说着“是底下好多同学坚持要给刘老师挂牌子,他们也没跟我打招呼就搞了个刘老师的牌子。我一看到就赶紧让老卜去叫你了,我就想,咱俩得先想个挽救的办法呀。”他拿出一身的好人像。 : F( P2 Z( B) k; I1 ^4 ?8 F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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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还真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然一脸的皮在笑,“可这‘誓师大会’谁定的要给人挂牌子,昨天扩大会可没定此方案啊!”我紧追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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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8 L/ l4 R/ P( c  v  “这也就是我找你谈的交换条件,我们不给刘老师挂牌子,你就不能在我们给别人挂牌时出手阻拦,怎样?”他笑着站起来,把我面前的水杯端起来,递到我的面前。 7 y# m- i+ O0 O1 j9 L+ z

$ A6 |5 F$ S9 m. r9 S+ b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放在了原处,“哎,这问题太突然了,哎---”我感觉真有点被他打败的味道
; L# A8 o- z: l! r& h    我心里明白,在全国学校皆陆续狠批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及揪斗“牛鬼蛇神”的暴风骤雨形势下,我岂能甘为逆流,也欲罢不能地克服着心理“不解”的障碍,并从心灵深处萌发着奋力拼杀的骚动。但一遇具体情况,良心和“自有的善良”又极力的撞击着我本已破裂幼稚的心灵,我痛苦难堪心力交瘁地挣扎着,思维像梦游一样的混乱。我时时告诫自己切不可丧心病狂,而时而又像暴徒一般两眼显露凶煞,“自强”地鼓噪着我原本不甘下风的情怀。我尤如一个迷途无救的残兽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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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B5 l9 X+ y! w6 I9 V   我心里十分明白,就是席广庆今天不摆出此问题,也可能几天以后此问题的提出者就会变为我,当然这只是可能。他的提出,倒给我注入了一份心灵的安慰剂,我庆幸给老师挂牌子游街的主动策划者落在了他的肩上。我也高兴,他能拿“不给刘老师挂牌子”为条件来和我谈判,我也顺水推舟的以“阻拦给别人挂牌子”当作此时的盾牌。我更庆幸这保刘老师的战役已初战告捷。但我也痛斥自己,批吴老师只是一项战术,本意并不想过大的去伤害他,可木已成舟,也应承认内心深处没有对出身大资本家的吴老师有太多的爱慕和怜悯,心里的微痛也就了了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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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这样及其顺利的打成了协商一致的意见,要在“誓师大会”上尽全力把我校“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并全部揪上台去挂牌子批斗,绝不手软。 " [- i0 L5 N& ], K- ?

  C4 q: |# w% f+ `4 P/ |6 [) C  我俩谈判结束以后,马上召集了红卫兵总部全体紧急会议,宣布了我俩统一口径的意见,并做出了马上要开的大会上落实此项意见的具体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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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T1 C5 P  “誓师大会”下午四点在大操场准时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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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操场的土台子上,我们总部早早安排人马部署妥当。大大的黑字红布会标显的格外红火严酷;全校的大彩旗已分插台子两侧,“哗哗啦啦”的喧嚣着群情的浮躁与激昂;四个二十五瓦的大喇叭吼叫出人们的亢奋与不安;还有台上后方一排桌椅上,端坐着不同心态的各路大人物;台中央桌子上的两个麦克风已调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调。 4 U# B5 ]3 X,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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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会开始,按部就班的照原定的程序进行着,党委动员讲话,老师代表发言,学生代表发言表态,红卫兵总部发表《誓将我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进行到底》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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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b# J6 m' s  W   《宣言》理所当然的是由席广庆来宣读,当他情绪激昂的宣读完毕后,本应大会就此结束,可我们已把此时作为了大会高潮的开始。 7 f+ P2 d- A4 v

" Z# w' I, T+ f- @( ^" u  他读完宣言,站在那儿没动,而作为大会主持人的我,迈步走到前台,拿起另一个话筒,“各位校领导,各位老师,全体同学们!”我离开了中央的讲桌,健步来到土台子的最前沿。 0 S$ }" E2 _% P  y* x- x)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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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台下看着我急步向前走时,已有大部分同学明白了,“这小子,又要耍新把戏了,肯定今天好戏在后面!”个个睁着大眼观赏着我那他们早已喜爱的台上表演,本来窃窃私语的杂乱会场突然静了下来。
8 }2 B8 {6 a+ R8 r 我环视了一下全体台下人员,高举没拿话筒的一只手,加大分贝地喊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 M3 b' @7 g, r% m  t/ J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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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不同声的嚷道:“我们---,我们---” 。 % M3 }% W*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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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哈哈一笑说道:“看这回答的声音,一不齐,二又乱,三是声音也不大!”台下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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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举起没拿话筒的一只手,“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把高举的手变成了指挥棒,大家随着我的指挥棒一个字一个字地喊道:“我—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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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 x+ x; C3 u+ a5 K" s5 f  我又走到土台子的右角上,“再来一遍好不好!”这次台下齐声喊“好!” : x4 [# c( M% V: P5 I

# ^+ L2 L: N) T# W0 K5 Q  我又兴奋的喊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没再挥手,可底下齐声吼道:“我—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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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8 {+ L7 G- Y" n1 e- @  “好!同学们。”我缓步向台子的左角走着说着“今天的誓师大会开的很成功,很振奋人心,也激发了大家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进行到底的决心和勇气。大家知道光说不练可不是好把式,所以我们红卫兵总部今天下午临时召开了个紧急会议......”,我正兴致勃勃的讲着,刘老师走到我旁边拉了我一把,我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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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捂住我手拿的话筒,回头指了一下操纵扩音器的老师,明显意识先让他关一下麦克风。4 K+ m  a& t9 L0 U( W* {
    “迪启,你想过没有,你们接下来的行动,昨天扩大会上研究过吗?校领导和校党委会同意吗?”他小声质问,并一边说一边拉我向台后走。 * @; X4 A" A3 t$ v2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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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极力地挣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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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_) H+ g+ I3 g2 j0 o9 p    刘老师的出现,说实话这也在我预料之中。打一开始席广庆让我唱揪斗“牛鬼蛇神”急先锋这一角色那一刻起,我就料到刘老师是绝对不会相信我会如此快地顺从了席广庆的摆布。 $ V7 L. q, f$ o& w,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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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也不会想到,席广庆在毫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能把他列入第一批揪斗的“牛鬼蛇神”名单之中。他也更不会想到,我今天拿他免予揪斗为交换条件,同意了在今天大会上就揪斗其他老师的行动。并答应了他们,我必须积极参与和在大会上必须积极鼓动全校同学,做为此一交换的必不可少的附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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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Z- K* u3 t+ `2 Y, |  当他们把以上条件摆出后,我心里也是极其矛盾和痛苦的。揪斗老师在全国各大中城市的学校里,已形成了一股轰轰烈烈的强大主流,我校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可我心理深处是极度的抵触,尤其是我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在被刘老师“招安”和强大的正面思路灌输下,渐渐地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理念已在心中根深蒂固,如果在几日之间把它推倒颠覆,谈何容易!但大报、小报,中央报、地方报,都在大声疾呼:一切逆历史而动的“小小螳螂”只会被历史的车轮压的粉身碎骨!我这骨子里争强好胜的热血青年,岂会螳臂挡车? 现实的形势, 逆反的心理, 矛盾的心灵在风暴中痛苦的挣扎,杂乱的思虑如无线的风筝飘浮不定。我败了,败的一塌胡涂。 " {4 \3 n' Q4 z" N0 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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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个高二年级的同学已按我们事先安排好的计划,顺利的掌管了扩音器的操纵权,话筒已恢复了它原有的功能。 0 A; A9 Q5 \7 N4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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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挣脱掉刘老师拉我的手和他捂话筒的手,后退几步, 内心在苦苦的哀求他, 你别管我, 我是为了你啊!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喊“你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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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7 t, l7 G( Y3 E& b: R  “刘老师”我向后急退两步,嘴对麦克风,深深的看了一眼刘老师,而后,面对主席台就坐的各位校领导:“在座的各位领导和老师们,我知道,我校红卫兵总部今天下面的动作,你们肯定感到有点突发性。我们很明白,如果昨天的校党委扩大会上提此方案,定会无功而返,得来的,定是你们千方百计的否定。我们也晓得你们力量之强大,我们没有和你们提前较量的本领与智慧,只好以此突然袭击不太礼貌的方式,来打响我们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第一枪了。”我激昂的讲述着,声音不大,但绘声绘色。词语在四个二十五瓦大喇叭的转换中,传的那么远,音调那么高。 1 ~  N3 c0 y: R& q6 [7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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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一动没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静默的听。
- u& a; x7 G# S  R  “我明白,你们的内心深处也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形势逼人啊,老师!我也痛苦,我也泪殇,我心中也极度困惑。但是,历史的车轮由不得我啊!也包括你们在座的各位,更包括了我校的全体同学和每一位教职员工。”我说着缓步走到在主席台前就坐的一排领导的最右边,侧对着全体校领导继续讲着,“各位老师,我请你们抬抬手,给我们这次机会,让我们在这大风大浪中,勇敢的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吧!我们本心的愿望,是在你们的搀扶和关爱下走好这第一步,可你们接受新事物之慢,反映之不敏锐,行动之迟钝,切实让我们忍无可忍。这深深的压抑感已重重地折磨我们那么久,那么久。我们理解你们目前的困惑和不解的心情,理解你们对我们今天行动的反对与不安。”我停了下来,过去把刘老师搀回他的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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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U  Y. i) S/ T- N  “是的,天下的老师哪一个不是在无私的爱着他们的每一个学生,你们本能的想把自己所有智慧吐给他们,盼他们学好学精。只要他们在你身边,你就会伸出你那温暖有力的手,去搀扶,去引领。老师,各位亲爱的老师们,唯独今天,请你放开手,也让我们独创性地自己走几步,也让我们在这无产阶级大革命的大江大海中去游游泳。”我说着,讲着,看着每一位老师那一张张复杂心理的面孔。我看到了一位女老师面额上的泪花,我看到了一位男老师那无奈的红红面孔,我看到林校长那极其痛苦和无法形容的复杂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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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k* T! w* X2 w  “各位老师,我迪启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不为难你们,你们大可不必急于发表你的‘对与不对’的意见,我敬请你们今天保持沉默,敬请你们回避今天下面所发生的一切,敬请你们下去当一次旁观者吧。把这主席台让给我们,让我们也试试大风大浪的滋味。”我一个一个的去搀扶着他们,一个一个的向台下送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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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去搀扶林校长时,我低下了头,用余光看着他那红红的眼圈,心头一酸,滴下几滴泪水。
& @/ a6 N3 f2 m) g( t- i2 f/ g    尽管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西天的太阳一点也没有温情的呵护,照在人的肩膀上,仍是火辣辣的。同学们坐的板凳下的大地,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从火热的脚底板向上散发着股股热浪,每人本能的用一身身的汗水,抵御着夕阳的残酷和大地的烈性。' g6 u/ z$ Z# c; _5 R- Z6 };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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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把土台子上的老师们一一送下台后,我又站回中间主讲桌的前面。此时的席广庆以极佩服的目光上下瞅着我,我用白眼撇了撇他,又开始了我的即兴发言。 ) x: K$ T0 d8 E5 z

/ d% A- G; r8 N) f  “同学们,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尊敬的老师们从这个庄严的舞台上走下去了。我看到了他们那一个个无奈的眼神,看到了伤感的眼泪,看到了悲愤的目光。不管我们下面要做什么,不论今后我们会走的多远,我提议:为曾经为我们的学习和进步,付出了无数艰辛和汗水的所有在此的老师们鞠躬敬礼!”说到此,席广庆快步走了上来,扯了扯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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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甩开他,小声对他说,你不是年纪大吗,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哈哈,你放心,我不会失言的,既然已答应你,我就会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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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开他后,我又向前跨了一步:“大家如果同意我的提议,请站起来!”,下面“呼啦”基本全站了起来,不愿站的随后也三三两两地跟着站起来了,我慢慢的扫视了一下全场,没一人不在站着,我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田,心弦“咚咚”的跳声催的我眼睛湿润,“我迪启在此先谢谢全体同学们了!”说完,我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三个躬。 8 s& l7 w9 `9 V, `; h/ _/ c6 F: B

( [' e$ C( V/ ]" d  “同学们,我也请你们向站在我们四周的各位老师们鞠躬,以表我们对他们以前辛勤工作的感谢!”底下哗哗啦啦的乱了,我挥了挥手“大家不要乱,听我的指挥,一齐来。后面五排同学注意,立正---,向后——转!”后面的同学齐刷刷的转了过去。“好,谢谢,谢谢后面的同学。现在,前面的从这儿分。”我举手在中间一划,“听我口令,向左右转。立正——,左右——转!”有点乱,但还是按我的指挥分别站好了,“我谢谢大家!”我鼓起掌,掌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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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扯了扯我已汗流浃背的短袖褂,“你想干什么?忘了我们的君子协定啦!” : z% o4 M+ J( ?' z5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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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笑,“哦,有君子协定!”我装傻的看着他,摸了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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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s# l! h# K* D; `; _: F  他火药味十足的说“说吧?想摊牌!” $ y2 Q( G5 z' S7 b" p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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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嘿嘿”一笑,“憨样,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会按‘咱们’的计划办的,放心吧。要不,不行你就来!”我狠狠地把话筒往他手里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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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F7 A, S5 _: f/ ^  他用手挡着,后退了一步,“好,好,那就好。还是你来,还是你来!”$ s$ L( }& ]0 h* y6 |3 ^
 我又把话筒放到嘴边,另一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汗。这一摸,汗进了眼里,杀的眼球火火辣辣地,我眨眨眼,“同学们,让我们以崇敬的心情向站在我们四周的敬爱的老师们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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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7 L: Z+ }5 f! G; c- r# C9 n  每逢全校开大会,同学们都是搬着板凳,坐着开会。而老师们则苦苦的站在四周,不管春夏秋冬,大会开的时间长短,都是如此而已。此时老师们也立正站在大家四周的面前,有的已满脸泪花。 ) |* r1 ~7 e' H/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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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亲爱的老师们,全体您的日日疼爱的学生,今天向您鞠躬了!”我郑重的一个立正,“全体---,立正---,一鞠躬---”我深深的弯着腰,全体同学也深深的弯着腰。 2 S% t8 `$ H8 b1 e+ _* t

0 F) D) [) `7 b& i* v  “再鞠躬---,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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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大部分老师在抹着满脸的泪花,全体老师也随着我的口令,一二三的,向同学们深深地鞠着躬。* E5 t8 n" G8 X5 t6 ~
“立正,向前转!坐下。”全体同学随着我的口令又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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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5 ?7 S  P7 E0 x4 O0 E0 c) u   我静静地深表遗憾的环视了一圈仍站在四周的老师们,当我的眼光和吴老师怠癔的目光相会时,一阵酸痛直冲脑门,鼻子速感麻触。我强咽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花,急急地把脸转向别处,心里在默默的念道“吴老师,对不住了,实在是形势逼人啊”。 % j3 Z( Q9 F5 P& y1 C6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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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头稍稍缓解一下激昂的情绪,慢慢地向前跨了一步,用缓慢的口吻说:“谢谢了,谢谢全校同学们刚才给我葛迪启面子,能随我向我们以前深深爱着的所有在场的老师们的真情致敬。我再一次谢谢全体同学们!”我又一次深深的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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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H, S7 X$ D) u8 z5 P1 L2 H  台下好像拿我的弯腰作为一项指令,一起鼓起了掌。掌声没停,我没起身。我不起身,掌声不停。那十几秒钟,脑海里如翻江倒海乱马奔腾,是感激?是痛苦?是自责?是鞭挞?我也不清楚。 6 G6 Y9 V8 x6 l  o* |, q

7 P* Z$ v6 b% p" k  我迎着震耳欲聋的掌声慢慢的抬起身,深情的五味俱全地看着大家,向大家招手示意停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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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声停下了,全场从一片嘈杂,变为鸦雀无声。大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下步的“演出”。席广庆在后面捅了捅我的腰,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好啦,咱们的戏就要开始了”,我没有回避让大家听到说此话的意图,是在话筒上对他说的。 5 y& \! N& @' ^%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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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稍做了一下情绪的调整,拉着嘻皮的腔调开始了我新意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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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躬也鞠了,礼也敬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学生领导席主席的节目了”台下有窃窃私语,也有几声笑谈,且有一片嘘叹。 ) o& B' H; e* k- T9 T2 m3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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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喧宾夺主的乱弹一会琴”台下又静了下来,“说句不该说的话,每位老师以前对我们有恩,我们已谢过了,这段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要说的是,这其中也不乏有个别的老师对党对祖国不敬不忠不孝,请大家允许我先暂时这样下定语。随着运动的深入,个别老师也可能矛盾性质转化,这也不无可能。但就目前而言,还应该说是阶级内部矛盾。但阶级斗争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温良恭俭让,我们必须拿起无产阶级专政的刀和枪,向一切‘牛鬼蛇神’发起无私的穷追猛打。一切灰尘你不扫它是去不掉的,一切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是不倒的。这也就是现阶段运动的现实和发展的趋势,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住的。作为我们学生,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必须就得如此走下去。向广庆同学他就属于理解的代表,我当然就属于不理解的代表。历史的每一个转折点总有它先进和后进的两个方面,谁也不愿意甘当后进,但这后进也必须有人去充当啊。就像演戏一样,谁愿意演反面角色,但反面角色总得有人去演啊!我倒看重了这演反面角色顶着挨骂的耻辱,敢于勇敢的去承担这份历史义务的重任。是的,谁也不愿担任这肮脏的角色,你不干,他不当,大家都不愿意,这历史就不好延续了。毫无办法,只好委屈一下我的人格,我就来担当这人人不愿干的角色吧,为了解救大家不去演这反派人物,我牺牲一下自己,做做这‘不理解’的反面人物,不知大家同不同意?应不应许?”我歪着头摊着双手,笑声,大家的笑声。
; y. [: I$ R) p' g; Z“你还有完没有!”席广庆用另一只话筒喊了起来。 7 L/ j! n2 B.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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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不是我沉不住气吧”我嘻哈着,歪头看着他“马上就入正题了,你又打断我的思路,哎---”台下又笑。 . F7 T/ B; i. [! \5 b! O$ R5 N" |

! j& c0 e8 P* U" n" x9 z; W. U  “好了,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们要认为我是开玩笑,我也没法,那就算我开玩笑吧”台下又是笑,“我迪启再求大家,给我点面子,别笑了,人家会很生气的”我两手合拳,在胸前晃着,下面更笑。可能这就是孩子的特点,不可笑的也笑。 ) }+ K8 e; P6 f1 `

& x# I% w" E+ P, e4 g' N( i    我停止了嘻皮笑脸的态势,严肃的站在那儿,眯着眼等着大家的笑声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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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片寂静。 ) L5 ~* R. T1 V$ `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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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说也说了,笑也笑了,该进入正题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席广庆,退了两步“我现在宣布:有我们红卫兵总部的最高领导席广庆宣读一项重要声明,大家鼓掌欢迎!”他“嗯、嗯”的清了清嗓子,往主讲台的正中站了站。 * U8 e. t7 W1 Y$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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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势退了几步,头也没回的走下了土台子。, v4 c: ^% \3 I! K6 f
   土台子的后面是我校与县委大院和县武装部大院的一道隔墙, 隔墙有两米来高,在土台子上伸手就能很容易爬上墙头,这在我们初一年级时,也是我们稍有兴致时游逛县委大院和县武装部大院的一道通路。   p4 O" p: {4 }. k9 W7 V

) H2 R  u! N" S* Y* Q) w$ M3 p  而此时我走下土台子,筋疲力尽地靠墙而站。原本被夕阳晒的滚烫的砖墙,亦即挠动着我已大汗淋漓的脊背。我就感到像一躯发烧的病体在热疗时的酣畅,每一根血管热腾腾地捅撞着全身麻木的筋骨,酸酸地,麻麻地,一种按摩周身的神妙,一种麻醉的疗效。 0 h2 G8 z0 y#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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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懒洋洋地全身发着汗,听着席广庆罗列缀辑报刊杂志上词汇的热情洋溢火药味十足的《宣言》,每一句都那么的熟识,而每一句又随我头发的冉冉汗气蒸发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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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b( e  x( c  “你怎么了?”红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我这么个大活人站这儿半天了,你连看也不看俺一眼”她歪着头责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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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y3 x/ }3 v& Y$ ]  “么事?”我回过神问道。 - k) p! k: @- G7 j$ q" P-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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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问一会谁随吴老师上台?”她囔囔的说。 8 P+ x+ V( z,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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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批斗“牛鬼蛇神”是此大会的临时添加项目,而批斗吴老师又是由于我们上午一番大浪潮的掀起,和我与席广庆的一番谈判,把批斗刘老师的指标临时换为了批斗吴老师,所以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当我俩“阴谋诡计”最后谈定后,已离开大会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我匆匆忙忙的和几个骨干同学通报了刚谈完的情况,并了了的安排了一下。让他们分头做做大家的思想工作,和切切做好吴老师的暗中保护事宜。又由于我是大会的主持人,所以一切具体安排都委托铁牛、红脸和孙玉香几人去做。他们如何安排,怎么分工,我也就不知道了。 9 _2 X! O0 p, y( m4 U$ i& j0 J

/ }  l9 m) e5 c/ {  “走,我去看看”我说着就急匆匆和红脸向我班队伍的后面走。 + l% u; N+ A8 c4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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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了最后一排,“你们安排让谁陪吴老师上台?” ; N8 ]6 o; J& k' T9 D$ y

% l, S$ Z9 s4 H* `  “让谁上,谁都不愿意上,没法了,我就指派了周大全和孙玉香上”铁牛也没了刚烈性,绵绵的说。 ( Y$ `4 r- ~!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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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你,让你干什么也不让我放心,你就不想想,如果他们要动手打吴老师咋办?他们真把恨刘老师的气往吴老师身上洒,你能怎么样?”我的脸红红的,“他俩老实可靠,但没有钢气,你不知道?么事就不愿动动脑子”,我的责怪换来铁牛的一脸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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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i3 o/ V; o4 m  “咹---,咹---”铁牛无奈的吱唔着。( y. X5 p% M9 Q5 Q7 B6 ]" d8 M8 s
 “你上,傻猫上”我做了最后的决定。 3 O* n1 E- F! t(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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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叫国强!”红脸猫着腰上前跑去,不一会傻猫和她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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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m4 `. E6 `: H  s! C  “上去后,他们不动手则罢,如动手有我,我一会就再回台上去,看我的脸色行事,呵”我推了铁牛一把,他狠狠的点着头,傻猫笑眯眯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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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心力交瘁的环绕着会场慢慢的转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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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2 r' q1 R) q+ x+ B, g$ l1 \7 ?  台上席广庆的照本宣科已结束,他在口吐白沫的鼓噪着。 % \! ~) X2 x% F  Z5 s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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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一会乱糟糟地,一会跟他举着胳膊喊着口号,一会东一个西一群的大声嚷嚷,还有那东串西溜地,打闹嬉笑,好不热闹。 ! U; H: \( B* `; y9 r) c2 [

) ]( @! Z2 \5 K: f3 R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不知哪儿几个人哼起了国歌,开始声音不大,人也不多,还掺杂着嬉笑声。一会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人也多了起来,蔓延到全场齐唱,人人站着在唱。洪亮地歌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传遍了万里无云的天空,震撼着日已西天的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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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匆忙地安排人一个一个把“牛鬼蛇神”们揪上台去,每个“牛鬼蛇神”身后凶悍的站着两个臂带红彤彤袖章的同学。十七位老师再加三十四位同学,土台子上挤的满满荡荡。要不是老师们胸前的大纸牌,简直就分不出哪敌哪我了。 6 [" {4 X2 \- M- S& p/ x- P

: r% g8 q' X! P6 O4 u  我担心他们动手的想法看来也多余了,台上台下乱作一团。这时候也到了下午六点多钟,会场上的人们浮躁不安的穿梭走动着。席广庆几次的大声喊叫也无济于事,他四下找着我,最后极其失措的对着麦克风喊着我的名子,让我上台。 ) p& T* v7 n: D7 j  B" ?! [

& d; P& e1 |! U/ r* f  我分开人群喜气洋洋的走上台“么事?”我也拿着话筒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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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把拿走我手中的话筒“你跑那去了?下步咋办?看下面乱的。”他一头大汗的近乎于在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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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R& j! e3 z+ r2 p. E  “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牛鬼蛇神’也亮了相,再一个个的批,这会到什么时候能开完”我幸灾乐祸的咧嘴说。
' V% }% n1 W( d. w 不错,他也正好找到了下台的台阶,“那就按你的意见办好了!”他摸了下头“你去宣布吧”,又撩起上衣在脸上抹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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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子本就不大,上面一下站了五十多人,剩余的空间就很小了。我向前挤去,不小心踩到一位女同学的脚,她疼的“啊”一声大叫,抬腿摸脚,腿又踢到一位男同学的腰上。男同学喊“你脚疼就踢我的腰啊!”由于我手中的话筒就在他俩跟前,话音通过四个大喇叭在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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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妮,脚痛的利害吗?让迪启给吹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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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回来,踢回来。”* `+ `* O& \& l/ N2 o

! J$ b2 `3 O7 k  j3 ^: v+ I    “哈哈,迪启干么专找人家小妮脚上踩哦。”  a# L- E#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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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起着哄。叫喊声,大笑声, 附和着噼噼啪啪的掌声,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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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 w2 h( q; j* q( d  我来到台子前沿,摆动着手,让大家静下来。好半天台下声音小了,我才开了口:“各位老师和全体同学们,大会已开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也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我和几个同学刚从北京回来的那天,就看到北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在我校熊熊燃烧。今天,你们的战斗业绩已硕果累累的摆在这儿。”我指了一下台上的“牛鬼蛇神”们,“原本计划,让大家分别批判他们的反动罪过,揭露他们的反动嘴脸。但是今天的时间不允许了,已经快七点了,命要革,饭也要吃,天也马上就要黑了下来”我话没说完,台下又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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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c4 |% v* U! ^: f  “刚让他们亮了像,不批斗,不过瘾!” 2 B0 w( v' Y% ]3 {) E; _, r5 W

! w7 b  N* E' [2 |8 ?4 B. _  “太便宜他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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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4 q. Y6 G% N7 m' G2 G  “游街,让他们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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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喊了几句也无济于事,台下已失去了看我“表演”的兴趣,还是乱作一团。他们在着魔般地鼓噪着,以求得台上挂着牌子的角色们充斥历史舞台的新空间,以填补这时代新的“反派脸谱”。他们要做这革命洪流中的正面人物,甚至于心急如焚的争夺着“急先锋”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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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台下失控的场面,和很大一部分人燥热激愤的吼叫,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所措地看看台上挂牌子的老师,再忐忑不安的环视着台下群情激昂的部分同学,一片茫然。我败了,尴尬地竖在那儿,无言以对。我真想急奔到刘老师面前,让他扶我一把,给我点智慧,给我点力量。我痛苦的摇着头,原本很自信的我, 一遍遍的憨傻地看看台上,看看台下。
. J* i+ U- |2 Y5 I3 ]/ z 就在我无计可施孤立无援之时,一个人在我身后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话筒,大声喊起来:“喊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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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4 G& \- M: |* L" \6 \; R  哦,是铁牛,就见他把发白的黄军装拿在手中左右摇晃着,上身一件背上露着无数小洞的破背心已被汗水浸成水衣。他瞪着牛眼拿着话筒怒视着台下,大喊大叫着:“想干么?说!我就不信,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他抓着我的手往他身边拉了拉。 # q( \4 z) P% A4 e/ c2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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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干么,起哄?起哄还轮不到你们!”他停止了摇晃的上衣,狠狠地把它甩在了肩膀上,退了一步,一手托起我的手,一手把话筒放到我手里“说,你继续说!”他后退了一步,紧紧的站在我的身后。 0 g, o# y/ N% F3 N0 e.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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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慢的清清嗓子,“革命的红卫兵战友们,革命的全体同学,革命的老师们”我的大脑在加速运转着,搜肠刮肚的想着如何收拾残局的方案。“我迪启在咱校哪项活动中是消极落后分子,今天我说大会到此为止,这并不是揭批‘牛鬼蛇神’的终点,今天这只是刚刚开始,只是我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里长征刚刚走出了第一步。今后的路更长,斗争任务更艰巨,‘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我诵咏了一句在北京刚刚抄录的主席诗句,心情也随之静了下来,思路也开始清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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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o5 H( c  整个会场的情势也又被我抓着了脉搏,大家又被我的话语牢牢的牵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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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斗他们了,一是因为天这么热,我们已苦苦的在这儿晒了三个小时,就是斗下去,也是力不足劲不大;二是今天大会上批斗他们的项目本身就是临时添加的,斗起来,大家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火力也不会太大;再就是,就这么斗,黑压压的这么一台子人,每人多长时间?挨个斗,斗一晚上能斗过来?”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头找着席广庆,他知趣的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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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话筒头朝下,“你看呢?”小声征求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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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奈的看着我“你看着办吧”,我已逼他到了如此地步,他又能奈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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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i$ K* |& n8 e8 N( _  可反向思维,我下步又该如何行动呢?他们也在步步围营地向我施加着千斤压力。怎么办?怎么办?脑袋像背了一口重重的铅锅。 1 c* I$ D% I0 E. S

9 R0 O& T, t  v, o5 o3 @+ `( e  大会总算结束了,人们在兴奋中乱哄哄的散去。   [; O5 t5 O& N  Q  k& s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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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排铁牛一定要平安地把吴老师送回他的宿舍,并让他一定在吴老师宿舍等我,我不去,不得离开。
' U5 X$ r) r4 P6 ~. u 而后,我装着无意的四处查看会场散后工作,心中只想能赶快找到刘老师,以便得到他及早的指点迷津。% V& g1 f2 ^: _+ F5 q4 R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和刘老师在回去的路上不期而遇。 - v. w2 `; a6 N1 B& R0 G& j; c,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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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要保护好挨批的老师,晚上要有人值班,不可大意;二是斗争要讲策略用心计,不可只守不攻,也要以攻为守;三是尽量多团结大多数同学,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因素,有事多和大伙商量着办;现在不可和席广庆他们彻底搞翻,要见机行事,能利用时则利用,不能忍受时也要讲究斗争技巧,切不可莽撞。”他小声急促地给了我四条意见,我们就匆忙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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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我马上召集了我班骨干开了个紧急小会,决定了几件马上行动去办的事。一是分头联络一下各班和我们能处的来的骨干同学,晚上秘密开个统一意见会;二是由我出面去找席广庆,马上安排二十四小时全校值班保卫工作的具体方案,现在就临时安排我班同学先顶顶岗;三是吃饭前立即由我和吴老师交交心谈谈话。简短的一个小会,了了的分了分工,大家就分头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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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和红脸来到吴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间时,铁牛正坐在门口的一个马扎上,拿着吴老师酷夏从不离手的折叠纸扇“呼哒,呼哒”地煽着。傻猫站在书橱前,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旧画报。吴老师在床上用一条大被单把自己从头到尾裹的严严实实,躺在那一尘不染的床褥上。铁牛见到我站了起来,停止了“呼哒,呼哒”声,傻猫看看我,又马上双眼盯着床上的吴老师。 . H. V7 ?4 ]1 h

& Y8 w  e+ T& |- q8 v1 j  “哈哈,吴老师你在捂痱子啊?”我用手去揪他的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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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狠狠地用肩膀丢开我的揪扯,把身子扭转到朝墙的一边。就见他被单里的两手捂着脸,腿弯曲起来,颤抖着,抽泣着。   |. k4 X* }0 o' L5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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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丝酸痛,回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知道他的床是任何人也不让碰的。“吴老师,我知道你感到很冤屈,也知道你在这里无家无靠,在这极端困难的时刻,没有一个亲人在你身边。”说着我也情不自禁的哽咽了,停了好一会。“吴老师,这里没外人,我敢保证,今天我们的一切谈话只有我们四人知道,绝不会再有人听到。”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俩,两人点着头“就是,就是,我们绝不外传”,说着铁牛向门口走去“我站在门口,谁也不让进!” ) r4 @3 g: P" z( B3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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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你起来好吗?今天你感觉怎么冤,你就吐出来,你就起来骂我一顿解解气消消火,好吗?”我又去揪他的被单,他没阻挡我,露出他已泪流满面的侧身,抽泣变成了情不自禁的哭泣,他紧紧的用手捂住那“呜—呜----”涕鸣的脸。 ; o5 K! X- R' [6 O4 \

% Q- [/ b& [/ T! a  “吴老师,我何尝不知你对我的恩典。自我上中学以来,开始时,我再调皮再捣蛋,你都和风细雨耐心细微的开导我,感化我。当我有所进步后,又是你举一反三不厌其烦的讲了那么多古今中外的故事,盼我成材,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可如今,我----,哎,......”我也抽泣着,梗塞的嘴巴再也说不下去了。 & T9 G2 w  c) Q" U5 f, Z% F" X

  w+ v  W4 `5 ~3 \4 _+ V; a' ]   傻猫在刷洗着水杯,给我们俩倒着水。
. C( w+ [, H' X% B 吴老师停止了哭泣,慢慢的坐了起来。他掏出手帕,擦着红红的眼。而后下了床,走到洗脸盆架前,慢慢的洗着脸,又把一条湿毛巾递到我的手里。 1 |, N( ?* X9 D* @# t9 K, C%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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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按着我的头, 轻轻的摇了摇,“好啦,大的小的都不像老爷们了,怎么你也哭鼻子了?”他干涩的笑了一下,顺势坐在我对面,他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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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T( q- B1 U/ K: g4 Z  他抬眼看了看屋顶,用牙咬了咬下嘴唇:“迪启,说实在的,我不是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是一个必然趋势,更是像我这样人的一个必定的下场”,我站了起来刚张嘴想说,不,要不是我,可能完全可以避免。他挥了下手,没让我张口,“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是你一手策划了今天的一切。不,迪启,你想过没有,今天你不把我揪出来,明天呢?明天也可能就轮不到你来揪我了,总会有人把我摆在这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这话可能言重了些,可这运动的趋势就是如此,想躲是躲不过去的,想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他接过傻猫递过来的水杯,呡了一口,“我知道,你内心非常矛盾。说起咱俩的师生感情,尽管淡淡如水,但甘甜清澈浓浓郁密,你不忍心去践踏我。可政治总不能把个人情感掺透的太深,你若如此,我今天的下场也就是你明天的翻版。孩子!”我惊诧的看着他,他也在重复着刘老师对我私下的称谓,“孩子,我不会怪你的,从你安排人押我上台,到他俩就怕别人挨紧我一点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你内心深处的不安。当你那内疚的面孔在台上冲我三鞠躬时,我已满含泪水在内心深处原谅了你的一切,不光原谅以前,也包括你以后所想做的一切。”我一头扎到他的怀里,使劲咬紧牙关,欲哭无泪。他站起来,把我的头抱紧,用手温柔的抚摸着我那硬挺的短发。
+ h. o; O  n% C3 ?' ^( R  A) n' j “抬起头,哭鼻子可不是迪启的特长,我可不喜欢哭哭泣泣的迪启”他推仰着我的头,从我手中拿过毛巾,一边给我擦着泪一边继续说:“我喜欢在北京倔强的和我争吵,也拉我留下同游首都的迪启”他把我拉起来,往后推了推,“我喜欢‘地震棚’里偷偷在我床上撒茶水的迪启!”他笑了,我也笑了,伴着泪的笑。 8 b# N5 ~: f) r  ^. Q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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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我俩一同坐下来,开始谈的那么开心,可最后谈的那么苦涩。 ) ]: R9 A" n) f+ F

; N8 ]: I% Z" z+ T+ R9 Q; J  他调侃我“地震棚”里偷在他床上撒茶水的恶作,他嘻问我帅众“跑城墙”的感想,他赞叹我“借锣鼓”的杰作,他趣聊我“夺戏装”的慧猛。可谈起目前他的遭遇,他连连摇着头,不解他做错了什么。他也明白,运动就是得有人来充当反派人物,以解救大部分人充当正面人物的角色。他也明白,就他的家庭背景,“反派人物”是他最好的注角,也是这场运动的必然。可他不明白,他是我党一手培养起来的第一代革命教师,轮到谁反党也轮不到他,轮到谁反对毛主席的革命教育路线,也轮不到他。他在高中入团的那天起,就从心底里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党,就牢牢的叮咛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在党旗下宣誓。他打第一次蹬上讲台的那天起,就暗下决心,把党教给他的一切文化知识,和爱党、爱国、爱领袖、爱人民的心,统统传授给我们这些小城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 z* M  e1 k( j( b+ v%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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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着,我们过去天真无邪的两年多共同的日子可以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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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天就不同了,我们好像开始认识到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甚至于有许多理也理不清的是是非非。 * T" f8 P" @! ~+ j8 `5 d

$ [( z0 R% D3 ~  如学校里“学工学农”,去年我们办起了“补衣组”、“理发组”等,可他就一次也没去补过衣服,一次也没去理过发。更有点让人生气的是,他竟敢说同学们理的发“像狗啃的一样” 。就这一句话,你说他是何等罪过,把我们比作狗,让人生不生气?!就此一个问题,我与他辩论了足足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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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调教师的衣帽整洁,老师的行事尊严。我大讲无产阶级的朴素大方,“亦工亦农”的教学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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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如他那资产阶级的小提琴,他所谓的“现代文明”的靡靡之音,这可是俺这小城镇从古至今从没见过,也没听过的西方资本主义的产物。但他自始至终对我讲着听也没听说过的“贝多芬”,什么贝多芬的音乐要求解放,要自由、平等、博爱等和一些我不懂的音乐理论。他还说,马克思主义就是从欧洲传过来的,自从西方的进步思想传进来以后,中国才出现了新文学,等等一大套歪理邪说。这可又被我抓了个正着,明明前几天在北京大学刚刚看到把“自由、平等、博爱”列为典型的资产阶级反动学说,吴老师确把它用于为小提琴辩护的中心理论堂而皇之的大讲特讲。
; Y: n- w; l. z! L7 U+ q$ V" f* E# f  两个问题辩论下来,我从内心感到了他问题的严重性,也看到了他本质的可怕,更看到了与他斗争的必然性和艰巨性。这一番谈话,我脑子豁然开朗,对他是非下狠手不行了,否则就是对党的背叛。也从“他”这一现实的反面教材中,使我进一步加深认识到,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动的是多么的及时与紧迫。通过这次谈话,我从对他的被动曲线揪斗,进而下定了必须与包括他在内的这些“牛鬼蛇神”真刀真枪交锋,和坚强不屈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决心。 1 V' h5 p) g/ f0 a" D) d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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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当天晚上,我与席广庆交换完意见,并一一安排好当晚红卫兵在我校开始的二十四小时轮流站岗放哨的工作后,马上召集了一个和我们合的来的骨干同学秘密会议。策划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在我们初三教室前的活动场地上,开创我校第一次“牛鬼蛇神”批斗会的先河。并严格要求所有于会人员当晚不得预先发动和外传,以防泄密,尤其不能让席广庆同伙知道,以使我们这步棋一定走在他们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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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可我心情激愤的无一丝睡意,于是我就不自觉地一面在校园溜达,一面检查一下红卫兵第一班岗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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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每个“牛鬼蛇神”宿舍的窗前亮着微弱的灯光,因为我们已告之他们睡觉不准熄灯。在那微弱的灯光前都有两个晃动的红卫兵身影。主要的道路、场地和校院公共办公场所也都能听到值勤同学的窃窃私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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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校东南角,是一处集灌木、花草、向日葵和井亭而就的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园艺景点。南边是一排瓦房,是学校的图书馆和阅览室。北面,就是一排排老师宿舍和学生宿舍。最前面一排是校总务处和两个教研室。在园艺景点内的北面处,有一眼口径足有四米的大口井,也是平日校工浇灌花木的水源,也是住校的同学们洗衣取水之处,逢天热之时也是有喜喝生水习惯的同学临时解渴之地。井上盖了一个大大的六角凉亭,凉亭上六面绿色琉璃瓦的上方中间挺着一个黄色的足有尽一米高的琉璃葫芦球。琉璃瓦下六根红红的圆木柱,在一米多高的井台上凉亭下,南北两处台阶上下进出,井台上东西两面各三根木柱底部连接着各两排已坐的部分发白的红色木连椅。古香古色妖娆雅典, 别有一番江南情趣。
7 i: `! P7 ?+ z# \+ a" N& u
, M: S8 _5 H) x5 m  Z5 U  我走到此处,突想,这也是学校的一块重地,不知是否安排人员值班?于是信步而上。 ! R7 y$ S2 F# a2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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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何许人也?”两个女声大喝,随之嘻嘻哈哈的笑声。 + ?3 a! z.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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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孙玉香和傻猫。我突然一阵无名之火冲上心头,怎么能安排两个小女生一同值班,这是谁的主意?真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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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1 @+ N8 E! x    由两个女孩子值夜班是极不安全的,这安排班的人极不负责任。我坚持孙玉香和傻猫必须回去一个, 由我来陪伴值班。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回去,说三人一块不就得了,我说没必要,何苦呢,明天事还很多,养精蓄锐屯养精兵以利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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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4 U6 E% y  {7 T+ u  没办法,两人争的不可开交,谁也不想回去。我出了个主意,划拳决定,谁赢了谁留下。几番划拳,仍是争吵。你说她出拳慢,她说你变拳。由于天太黑,我在旁边看也看不清谁出的“包袱”谁出了“锤”。 1 t# f9 a- u- x. T- S

5 P8 }- e0 a1 \# s7 z  “要不这样,你们把手给我,谁出什么我摸着,我当裁判”我笑呵呵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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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香先大喊不同意,“你那鬼点子一堆一囵的,想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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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t, `% `2 ~. s7 Q  傻猫同意,“干么,连他你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 O# U: z7 B4 J, })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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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香没着了,“那好吧”极不情愿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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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喊“一——二——三”,傻猫出了个“剪子”,孙玉香在我手上的“包袱”想撤回去,我机敏的反手抓住她,哈哈一笑“怎么都出‘剪子’啊”,这时就感到孙玉香的手微微一颤,回手在我手上轻轻的掐了一下,嘻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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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宣布一条纪律,出拳不能重复出,谁重复出也算输”我来了个小小的智慧小把戏。傻猫痛快的应着“好!”,孙玉香停了一小会说“俺明白了”。 & S: ?) s" Y$ q3 f0 c) n2 `. F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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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孙玉香又出了“包袱”,傻猫也出了“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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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 f1 J1 p& _  “一样,一样”我嘿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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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d4 e( T5 s, N8 x  u2 T  孙玉香出“锤”,傻猫出“剪子”。我定格她们的手,放到了一块。傻猫“哎”的一声叹气,孙玉香回手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我痛地暗暗咬牙,“没法,你输了”,我双手握着傻猫手“同志,请下台,明天见!”我潇洒弯腰伸手,让开了下井台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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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明,好聪明的一个孙玉香!反映好快的一个孙玉香”,我看着走远的傻猫,小声笑着对孙玉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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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坏蛋”,她也笑了。$ E: P5 r: u* Q, q/ W6 \+ M0 u: E8 p
    我懒洋洋的坐在凉亭东南联椅上,脱了鞋光着双脚踏在椅面上,背靠着北面的柱子,全身卷曲在椅面上。脸面南,看着墨黑的天空,想寻找点滴星光。可老天做怪,天上一个星星也不见。只是在那远处的学校院墙上和天界的交汇处,泛着淡淡的黄灰色灯火的余辉,显的那么暗淡那么凄凉。本应是凉爽的夜晚,可没有一丝风起,身上仍汗水迹迹,没有一点干爽。在潮湿的闷热中,向日葵已失去了白天昂首挺胸永远面对万物之父太阳的高傲凌贵,默默地深深低着头思虑着白日无暇面对的烦恼,就连那所留无几躲过了人们剪刀的大叶片,也随机应变地俯首垂耳陪伴着大脸盘的主子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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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6 _% y( L& ~+ g9 q% F9 D  孙玉香闲雅的坐在我对面的连椅上,半弯着腰,两手在身两旁按着连椅,两腿随着嘴里小声哼唱的“十送红军”节拍,前后摇晃着,不知是不是在看我,反正脸是始终朝着我。 # U. l" D' B1 P6 d7 p- z& ^- `

* }0 |0 P9 }  V9 p# j7 @  我烦躁的赤脚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北面一排排静悄悄黑茫茫的校舍。脑海里翻腾着近一段时日极不愉悦的是非曲直,哎,想去干的事曲曲弯弯,不想去干的事正确难懂。乱,乱的一团乱麻,理,理不清道不明,脑筋一阵阵酸痛。 6 c  S; E% I7 p  m

, Y0 m. h. W8 y& S  @; N8 j. w+ Z: B  “唉,干么唉声叹气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你旁边半天了,理也不理!”不知她什么时候停下了口中的小曲儿,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 , y8 k8 A. Z; v# W: X

0 g6 F% R* _7 T" s5 c; d  “你看你那上军褂,后面都画地图了,也不知道洗洗”说着就伸手来脱我的上军装,“小屁孩就是脏,我给你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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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机敏的后退一步“明天中午,让俺妈洗。这两天乱的,再加今天下午在台上出汗出多了。”我躲开了她脱我衣服的手。   ]: ~9 {8 W& o# I. ]

. @! z! R! w3 v  S- _  “哈哈,还挺封建的哦,怕么,现在又没人看见。这天,洗完一会就干了,误不了明早儿穿。”她向前一步又抓住我的衣服,脱着,我没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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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军装是我用我姐夫的一件县篮球队的运动服和铁牛换的,那年代谁有一件真军装,可是在众人面前的荣耀,为此,我几乎天天披在身上,每次老妈反复催洗,老爸就嚷嚷着讥笑我“不能洗,那是赁来的,洗了就亏啦”。 , I5 t; V; Z& F' q* o- B' p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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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我顺从的按照她的节奏转着身让她给我脱着,心中不由的一股麻酥酥地甘甜在身上翻转。7 A5 b' D$ f2 b, z/ M% H

+ ]2 ]6 q4 |8 U. T( Q" X  她不知在哪儿变出一脸盆水,搓着,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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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她那蹲着的玲珑身段,和伴随着那“哗——哗,哗”的水声扭动着的曲韵手臂,还有那偶尔尤如舞姿挥手理顺那落在脸前短发的湿手。嗳,这不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的那靓丽的洗衣女吗?我这酷爱美术之人,怎么就没发现这近在咫尺美不胜收的天仙玉女呢!我脑子想着,心在抖着,眼在直直的偷偷地看着。
# Y$ a# D# v; t3 ]* M    我怎么了?我抖了下光着膀子的肩,前后左右摇着“咯咯”响的脖颈,催醒了发闷的头脑。慢慢的走到南台阶拾步而下,来到凉亭前一块有二十几平方的平坦地儿。伸了伸腿脚,撩了撩胳膊,跃起一百八十度转身打了一个偏飞脚,双手触击侧脚背急接大燕展翅,单脚飞腾摆尾落了地。就听“啪,啪”两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的那么脆那么响,我一个双掌气归丹田的收式,全身稳稳地立在那儿。随后我又晃了下光着膀子的肩,两边歪歪头颈,脑袋恢复了平静,慢慢地在场地上溜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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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W7 |  @9 p& ?6 f' e  下步怎么办?学习是暂时无从谈起了,斗争又那么绞心,与席广庆的分歧又不可调和,我一个初三孩子的心哪能负起这么沉甸甸的包袱,一个十五岁的学童哪能挑起这么重的担子。揪斗“牛鬼蛇神”批判阶级敌人,有党的报刊上的精神指引,我迪启可以所向披靡勇往直前。可同学之间逐步深化的矛盾,以及和席广庆之间矛盾的加剧,我下步又该如可面对?我溜着圈,又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L8 B9 P2 K) ]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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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又是两声脆响,孙玉香抖动洗完衣服上水的动静,又把我拉到现实的黑夜之中。她三蹦两跳的走到凉亭北面,教务处门前的一条铁丝前,麻利的把衣服甩在上面,举着双手一下一下拉扯着上面的皱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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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Q! _$ [% S7 T& g( S! P: b  我回到凉亭下,又无聊的蹲坐在东面的木椅上,默默地看着她那舒展衣服的细腻动作。 4 Q5 N) A$ Y) ~" v5 H* `

2 V7 }2 k& t4 Q1 O% X" r1 B; w  她回转身朝我走来,我的心在“咚,咚”地敲着鼓。她经直的朝凉亭的东木椅我坐的地儿走来,我全身起了一片麻麻的米粒,麻酥酥像一股电流撞击着我的五脏六肺。 , |8 `3 h+ K0 I'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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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怕她胆大的坐在我坐的连椅上,她嬉笑着在我北边的连椅前停下,“你这人,么都不错,就是不讲卫生,一身臭气”,她在我的北面连椅上坐了下来。 0 }% f5 x& H)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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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指责,我非但没有点滴生气,反而感到甜甜的,热热的。这时我心里又怪她为何不坐到我坐的连椅上来呢,我潜意识地盼她坐过来。 0 b1 i  l5 I$ m( M, G( }* i

$ ^# E, I3 M# k$ s8 |0 U0 P6 g, t  “怎么了,光瞪着眼,一言不发”她怪罪我。 # j& {: ~# b& w+ s) p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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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我睁着眼,我在合眼养神呢”我逗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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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p) H5 w3 \1 `- Z% Y  “哈哈,俺们的大班长,好汉三孬也会撒谎了。行!这运动改变人。”她也把腿翘到连椅上。 * `+ }" J" p2 z* L) X' s2 _; D8 k

2 j8 G2 v/ Y3 z. b0 u7 D  “真不雅,一个女孩子翘腿上椅子,么样?”我也没放过她的数落道。 / }7 q6 o* p( Y( \# L8 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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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啦,你管的着吗?”她娇气的囔咕着,用手理顺着刚才干活散乱的短发。6 ^+ S  d) a4 ^: h8 a

) Z; e* Z5 S2 X8 H6 B0 q  “谁管你,想让我管?靠一边吧!”我笑着回击。 3 `4 W2 o: m9 {0 [4 X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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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言以对,再也没说什么。我认为她洗衣服洗累了,也就再没理她,又抬眼满天的找星星。
5 `* V/ W. C# q- X4 i9 r 一声抽泣,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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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为何,小声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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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5 f9 O" }4 d+ O  我麻爪了“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我站起来走了过去,停在她身边,不得要领。“有么话说,哭的哪门子劲噢!”我无所适从,“咳,女人就是女人,哭是一大法宝,高兴哭,生气哭,有事哭,没事也得哭,一哭就美丽,是吧?”我逗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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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U% V( l0 R6 ^2 C7 [  她“扑哧”一声笑了,掺杂着抽泣的笑声,“谁用你管,谁用你管!”她两手握拳急促的槌着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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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G, p! f$ ^$ F  t( l  我睁大眼,呆呆地“干嘛,干嘛,打起来没完啦”,我退了两步,从内心深处不甘心的退了两步。她小手锤敲的我无法形容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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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由一个尖声尖调口哨伴奏下粗声粗气的歌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一听就是铁牛和周大全。 / y4 t! H, S6 [3 f: n

1 }3 Z0 W8 o  r5 Y! \: x  “哈哈,你怎么在这儿?”铁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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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还说呢,是你排的班?俩小女生一块值夜班,你也能放心,好胆量。”我不高兴的责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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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着头,嘻嘻的笑着“谁让她们疯抢着要值来,我还真不愿意派她们呢!”他反驳道,“反正是上半夜的班,没事”他又解释了一句。 5 N' {5 d$ S2 Y% i5 Q9 C, E6 o

/ S! ^3 l  w, U% f9 r& |  “没事?有事就晚啦!”我不依不饶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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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x1 ]; X. Z- x7 ^  孙玉香开口了“么大不了的事,这该建军么事,班是我俩愿意值的”,她三下蹦到井台下,和铁牛、大全站在一排,“建军别理他,几天来三孬他可烧的不清,那大样劲,么了不起的!”随后咧嘴笑着。 ; u2 J0 ]9 }' M* s% E%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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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狗咬吕洞滨不知好人心。快回去睡觉吧,我还有事和铁牛商量,大全把她送回去。”我吩咐周大全去送送她。
- j# B; v. I7 y$ r7 M “么了不起,替人家值班,又不送人家,你懒就是了,说么,说!”她真生气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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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 m8 F, K5 q+ M2 c$ [/ S  打这一刻起,我内心里好像干了件见不得人的事,生怕别人知道,尽量的回避着和她单独的相处。- @+ o. M- G1 i: d, A

7 \, r9 ?* H! G$ U  他们走后,我俩急促的商讨着一早批斗会的细节。 & }5 A( b  z4 w5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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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全回来了,他也不管我们说着什么,插嘴就说:“看《源泉》了没有,新书,好看。那抗日战争描写的,那叫一个绝!” & F) |* E# e5 Z)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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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校图书馆有?”铁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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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孟老师来,她说已进来了,要不是开展运动就可以借了”他惋惜的叹了口气,“图书馆不开放真烦人,搞运动该看书么事!想不通。”他自言自语地摇头说道。 7 R0 E! {- s% E9 n) G+ Y8 W% J% J3 a

: _7 j# O( g- h, d" C& J# Y; O  我抬眼看着远处南墙边的图书馆,心里痒痒地。
2 u3 f0 h8 @# \( D) ^   说实话,已有半年没看小说了。一是进入今年初三下半学期开学后,就进入了紧张的考高中复习阶段,没有了闲功夫看小说;二是政治课题一个接一个,作为学生会和团委成员事务繁多,没心情翻小说;再由于上述原因很晚才回家,回家后总感精疲力竭,倒下就睡,没精力再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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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J1 [# _1 _7 P  可今天,大全的一句话,使我想到了一个解脱我目前种种烦躁的好方法。何必不钻进小说的精彩世界中,逃避一下让人头痛的现实呢,那怕每天躲避一两个小时,静养一会这焦灼不安的浮躁心境,调剂一下乱七八糟的神经,这不能不说也是另一种解脱。于是我、铁牛和周大全三人,找手电筒、砸破图书馆后墙的高窗、偷书,整整忙到天大亮。忙活完我才感到已筋疲力尽了,虽每人书包战果累累,但困倦已催促我的双眼无暇五彩缤纷的战利品。我懒懒的躺在光板课桌上,头枕着书包里《高老头》的凄凉和《呼啸山庄》的险恶进入了梦乡。 4 c; {8 \* N. `* U9 f/ P( l

# a% @$ L, E( z1 X  “三孬,还睡啊,大家都来了好一会了”铁牛摇着我的胳膊喊着。 9 U& f8 b* `: b  [9 R- D! ^! f

+ o6 x1 p. `! @3 {/ u/ d1 ~  我一个鱼儿打挺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眼,满教室二十多人坐在各处,看着我“吃吃”地笑着。铁牛和红脸站在我睡的课桌两边,“快洗洗脸去吧!”红脸指了指教室的后墙角。 - J2 I0 d/ L$ t9 z$ `1 f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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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到了吗?”我边洗脸边问。 1 [# P" J7 o1 w

( h5 L) J3 I3 [  X; l" k; S8 c  H  红脸一手托着毛巾,一手拿着一张名单“该叫的各班同学干部全早到了,就是你让通知卜同学,可大家都不让叫他,所以没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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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H  N( n7 W* ~6 ]  我一听,气的两手狠狠地甩了一下水,一把夺过毛巾,嚷道:“我一再说要瓦解他们,争取一切可争取的人,你们就是听不进去”,我抹了一把脸,“叭”把毛巾摔到水盆里,“把他叫来,他那胆子绝不敢离开一步,坏不了我们的事,最起码也给他和席广庆之间打上一个撅子。怎么讲你们就是不明白呢?让我怎么讲你们才能明白呢?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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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教室的人瞪着大眼看着我发牢骚。 1 t' g0 [5 I# H( s; Z

# u( D# L8 s# K# z  “好啦,别说啦。我去叫不就行了吗,嚷嚷什么!”孙玉香在前门最角上说着站了起来,悄悄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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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小妮子,故意在躲着我,离我那么远。真傻,越躲不就越让人家看出你内心的蹊跷吗?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也办这笨事。我心中埋怨着她,但还要装着没事似的,看也没看她“就是,孙玉香你要早这么去不就好了”,说着,我走到前面开始布置批斗会的任务和具体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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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 B" Q3 _7 G/ ^2 s  不一会,孙玉香带着卜同学来了。看他那朦胧的双眼,就知道他在梦幻中被叫了起来,我一一的把我们今天的行动计划告诉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共同行动。 . e1 x# g# V) G6 O2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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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着,开始满脸的惊愕,后来全身的感动,“愿,愿意,肯定是愿意。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多谢,多谢。”他的语音有点发抖的说。我笑着拍着他的肩。他又说:“迪启,你说吧,让我干点什么具体事?”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坚决干好!”
. d: t8 B1 W, N# M+ S) ~$ h “好,咱都是老搭档了,一会批斗会开始,我负责前台的事务,你负责后台的琐碎事。你的担子也很重哦,要紧密配合前台,也不是好干的差事,辛苦你了。”我又拍了拍他的肩,“有铁牛给你打下手,么事你俩商量着办”,我给他安了个钉子。 ; ]$ [# \) {+ V# u0 J* d1 f

. E7 {" ^) k7 }9 n1 d5 K  r  “放心,放心!”他擓了一下头,又向上推了推眼镜。 9 z6 l( @4 K! @: q/ E1 E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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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他出漏子,又暗暗的吩咐铁牛“一定一步也不能离开他,一是怕他捣乱,二是一但席广庆那面有什么新行动,要坚决拖着他,不能让他跑到那边去”,铁牛狠狠地点着头,说“你就放心好了”。   v/ \* X8 e0 R4 N# b: i0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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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把他俩放在一块还好,这一放到一块,可惹下了一场我终生不可自我饶恕的悔恨。+ x9 r  l7 M+ V- I! n0 S
  正在我们急急火火地招集人马要开创我校第一场老师批斗大会之际,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时间没来得及关的门窗“咚咣”咋响,向我们这群毛孩子示威狂叫。院子里大树疯狂地摇摆着几日安祥的头颅,喧嚣着多日不示风骚的烦恼。教室房顶雨砸瓦砾“叭叭、啦啦”的敲击声,“咔嚓、咔嚓”的雷电轰鸣声,偶尔树枝“咯嗒,卟喀”的断裂声,还有那小胆女生“啊吖”的尖叫声,搅得人心“咚咚”翻腾,心烦意乱浮躁不安。 3 r+ C6 Q- C+ r; p

" ?$ F" a, P$ A! r& `4 Y  还好,也就是不到半个小时,雨过天晴。太阳以他无敌于天下的威慑力,驱逐了一切风驰电掣,酷热急促地蒸发着教室前场地上的泥泞污浆,知了也迫不及待地为我们能如愿以偿召开批斗会而欢歌笑语起来。去了场地的泥泞,和批斗大会的会标墨迹流着的斑斑泪痕之外,大会的准备工作没受任何影响。 / `4 Q4 _) i# A6 O' G8 W: ~

& n5 r5 r& U3 [  一片乱七八糟的锣鼓声拉开了批斗大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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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场地上已集结了几百号人。 / r6 L- k; y8 a'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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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干什么?”刘老师急促促地把我拉到人群外,严肃的面对着我。 % V7 y- g8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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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他简要的介绍了今天行动的策划、准备和将要进行的内容。他紧缩眉目,摇着头一筹莫展的一声哀叹。无奈的一语未发,漫步消失在人群的最后边沿。我看着他那忐忑不安苦不堪言的表情,和那沉重缓慢的步履,以及已失往日潇洒而是步映埋汰的背影,心中不泛一丝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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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N6 z& [2 F0 N  刘老师啊,刘老师,你能在扛枪的敌人面前冲锋陷阵,你能在无数次党的伟大运动中运筹帷幄,可你今天怎么了?你要退却?你要闪开躲避?...... " r$ A' X" E$ p! p& e- W5 y

/ _8 j4 v3 F# x& f* L; X  “你躲在外面干么,都找你找疯了”傻猫拉着我的手就向临时的主席台前走,“你没事啦?几乎全校的人都到了”,他又小声在我耳边说“呃,席广庆也来了,他不要脸的跑到前面站着”,她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液。 , [/ K% q  A3 \. r: O+ _6 J

& U+ a( _6 l4 W% u. T  Q. [  吓,这戏唱到这个份上可是我预想不及的。 ! x9 g. r' @3 h+ r/ b"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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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昨晚本来没有安排装置音响事项,总是想开个批斗会的小小先河,真不想搞的太大太轰动。可这时,积极的电工老师正在几个同学的帮忙下,紧张的布置着两个大喇叭的位置。 3 y- T; m9 z8 ?! y

% a* O8 k% O2 R' A  席广庆看我进来,马上急步来到我身边,“迪启,怎么这么大的行动也不跟我通报一下,我也好大力配合配合你啊”他呵呵的笑着,“我支持你”他拍着我的肩膀,“有我们做你的坚强后盾,紧管大胆干!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说完他又急促的去催促布置安装音响的人加快进度。 & n. x9 s- z* j#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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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我吹了两下话筒,“大家静一下”全体在场的人静了下来。
& i; w6 K. Z9 U: C3 w1 _$ F# Q  “今天这场批判会原本只是我们初三年级的一次小会,没想到竟然搞的这么兴师动众。既然大家来了,那么也就是对我们的一种支持与关爱,我先在此谢谢大家。”我点了下头,掌声加乱糟糟的锣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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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批判会,是我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第一场批判会,我要事先宣布几条纪律。第一这是我们初三年级的批判大会,我们以批判在初三年级任教的‘牛鬼蛇神’老师为主,其他年级的同学在我们发完言的情况下才能发言,请谅解;二,在目前每位老师问题还没定性的情况下,对于他们所有问题的批判,他有反驳和辩护的自由。三是批判发言不得有辱骂和对老师人格攻击的言辞,更不能动手打,谁要是打人,可别怪我反脸,我是有言在先喽。”我停了下来,一一看了看后台准备工作的情况,各个环节的具体负责人一一对我点着头,告诉我他们都已经准备妥当。 + u. e0 d- `+ l. A$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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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转身,“好了,批判我校初三年级任教‘牛鬼蛇神’大会现在开始”我往侧面退了几步,“先把‘牛鬼蛇神’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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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q" ]( i( h  z  台上台下同时一派骚动,三个老师胸前挂着昨日的大纸牌子,头上又加了一顶半米多高尖尖的上面各书罪名的纸糊帽子,在六位同学的押解下,站在了空场的中央。 9 h% W3 D* F7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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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坐着的同学在振臂高呼着革命口号,最后面就是站着也看不见的同学,疯狂的向前挤着,乱了,一片混乱。 ) t& q5 C+ }4 q7 [

& x* o0 R. U  M) J  D! t( o/ g  “后面的同学别挤,前面的同学,让一下,一条凳子上坐四个人,大家辛苦一下,让后面的都坐下”我安排整顿着秩序,好一会才安稳下来,开始了大会的批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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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发言的是初三.一班的同学,他们班是批斗的一位数学老师。发言同学声嘶力竭的喊完,最后讯问数学老师知不知罪,这位老师虔诚的低头表示知错认罪,十分顺利的结束了对他的批斗。% s3 ~  R. M$ c( ~: ?& n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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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就是我班批判吴老师的发言,随之而来就演出了一场意料之外的恶作剧。
  `6 V. P( ]# @" t- p. c2 K  “把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吴XX揪上台来!”我喊叫着极不愿直呼的吴老师全名,回头看了一眼吴老师。他那朝我微微的点头,撞击的我五脏六肺一阵酸涨,我急忙扭过身面朝会场:“下面有李国强同学上台批判发言”。 ) N( _  Y8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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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吴老师已由两位同学压到主席台的右前角,他那本有的苍白脸上尤如涂上一层薄薄的黄蜡,蜡面上滴滴斑珠,有挂不住的已划成一道道白白的水痕,他低着毫无血色的面容,头上尖尖的高纸帽在微微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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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强忍着刀搅般的心疼,急步来到台后。找到铁牛,拉到没人的角落,说着我也不知想说些什么的话,讲着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的语无伦次的言词。傻猫的发言,全场的怒吼,好像在我耳边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一次感到了听觉的黑暗。 * q1 Z5 {( U) q% I/ Y

! D. x: c1 j  x1 I8 G: f  铁牛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怎么了,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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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怕?”我被他的这句话敲醒了一半,“哎—”我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走吧,上前台去吧,别离开的太久了。 : i% F6 H* Y9 g0 @

  l  H& B$ N9 @% g  会场前面几排同学乱糟糟的指着喊着。 ) q/ r( ]7 J. q9 u6 L  {

) }9 j' c/ O' m2 E4 D" u. f  “把那资本主义的臭提琴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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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交代,你都拉了些什么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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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你那人民吸血鬼的老子,交给你的为帝国主义主子歌功颂德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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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Z9 H% G' h  傻猫激昂的批判发言被台下的怒吼喊了暂停,她只有无声的瞪着一双怒眼愤慨的死盯着吴老师的份。 ( m5 w; n0 _  `) P

; l% J7 L$ L# |0 G  我向大家摆着手,让怒吼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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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启,必须让他把那破小提琴交出来!” 2 S8 {( s1 c5 v- z6 S: D3 l- |) x9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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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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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出来!”
$ g2 I1 K: P1 b: T; o7 t* h) l 我拿过傻猫手中的话筒:“大家先静一下,静一下!”,我向前走了两步,“光喊就能解决问题了,这是批判会,还是喊口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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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说什么了,默默的站在那儿,逐一盯看着每一位喊叫的同学,他们一个个的停止了喊叫,也一一的看着我。   X: |8 {% }( X% X, p-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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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不喊了?那我就说几句。”我卖着关子,看着全场,停了十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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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0 y& E6 a; o2 ]- i* [, Z8 _/ I  “你说吧”不知是谁沉不着气了,又高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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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就说几句。”我往后退了两步,和吴老师站在一条线上,歪过身,面对吴老师,“请允许我再叫一声吴老师”我向吴老师身边走近了几步,“在你没有定性为敌我矛盾之前,我主张你还是有发言权的。我今天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你在大家的帮助和对你错误的批判过程中,认真的认识问题和检讨问题。当然你认为我们冤枉你的地方,你也有辩护的权力。好吗,吴老师,你听明白了没有?”我已走到他的面前。 # ^+ c  e8 H2 \2 I; E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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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看着我,高帽子停止了抖动,“我可以说?” ( L6 x8 \-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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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表情的说:“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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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T/ G1 k. ]) j  “好,那我就说两句”我把话筒递给他,“同学们,”他的语音有点颤抖,“我先说说这把小提琴的来历,但我没讲完前请大家不要插话,说完后,对与错,大家说了算”他的语音不再颤抖了,一付讲课的尊严又悄然写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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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挺起胸高抬头,一手拿话筒,一手微微抬起:“是的,这把小提琴是我的大资本家的父亲交给我的,这事实我无可隐瞒,也不必隐瞒,也不想隐瞒。但他交给我时,说了一段这把小提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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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  Q4 i0 Z* S  “我们不听故事!”“不听,不听!”台下又喊了起来。) ~: L$ g9 [0 J" s  Y$ i,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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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过话筒:“同学们,让人家讲吗,是香花,是毒草,让他讲出来,我们也好辨别,也更能进一步地对他批判吗”,台下又静下来“但你要快讲,不可用太长的时间,听到没有?”   c3 P6 d9 G%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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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情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初期,一批犹太人在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逃到上海。一个叫瓦基斯格的老人一家六口,他、老伴、儿子和儿媳、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最小的孙女只有不到一岁,也在这批逃难人群之中。儿子在逃难途中又被德国纳粹抓走了,老伴又在轮船上得病死了,当逃到上海时就剩下四口。只因全家的钱都放在儿子的身上,到上海后全家身无分文,只靠犹太人互助组织帮助度日。这时儿媳又挺着身怀六甲的大肚子,全家生活到了极端困苦之中。当时上海进步团体号召全社会伸出友爱之手帮助这批难民,于是我父亲就收留了他们一家四口。”3 Q" ?) _* n: L8 ^6 D( x9 q
 “不要给你那大资本家老子歌功颂德!”,“打倒资产阶级反动派!”台下又响起了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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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讲下去!”我摆着手,又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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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缓地又讲下去“瓦基斯格老人一家四口来到我父亲家,就被安排在一楼的两间偏房住下。瓦基斯格老人勤快好动,给我家打扫院子、浇花剪草,儿媳就帮厨师做做饭,整理一下室内卫生。没事时瓦基斯格就在院子的大树下拉我现在的这把小提琴。不长时间,我父亲就被他那时而激昂、时而悲切、时而又婉转动听的琴声打动了。他常常坐在瓦基斯格的身边,随着他的琴声时而挥着拳头、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晃脑摇头。有一天,他听完一曲优雅的小夜曲后兴奋的说,我如果有个儿子,也让他学小提琴。无意的一句触景生情的闲话,被瓦基斯格老人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当美国轮船把她们接走的那天晚上,他拉着我父亲的手流着泪说,吴先生,我们一家无法报答你的恩德,他指了指儿媳刚刚在我家出生两月的孙女,我们已给她定名叫瓦基斯格.吴。说完,他把他的小提琴双手托起,正郑重的举到胸前‘我预祝你早得贵子,这把琴是我预付给你儿子的一份礼物,请千万收下’,我父亲拒绝地推着他的双手。开始他们全家一起一手捂胸鞠躬弯腰请求着,到最后,全家一起按中国礼节跪在了地上,我父亲不接小提琴,他一家就不起来。没办法,我父亲接了下来,临走给了瓦基斯格家一百块大洋作为他们的路费。一九四八年,一个英国人来到我家,非要以一万英镑买我父亲的这把小提琴,他说这是正宗的意大利阿马蒂家族的杰作。那时我已六岁,我父亲严肃的说,这琴是我儿子的,你出一千万英镑我也不会卖的,英国人摇着头失望的离开了上海。”他讲到这儿,抹了一把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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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e' j8 a  J  m/ ~) G* ]( y   “哈哈,什么德国人、犹太人乱七八糟的,呵, 还亮出他的美国老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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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嗳!听到没有,把英国佬喜爱的东西当宝贝了!” 2 G; J4 L$ U6 R/ v: S& y* D6 v* O

9 H. K5 }" R1 i. ]; {3 V  台下一片乱喊声。
+ H) g( I4 }2 H6 K9 H2 B' v  “什么是英镑?”不知谁撩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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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F! z! j' @5 r    后面一个高喊:“就是英帝国主义的钱币!” : E0 e3 H: `- F* P( n4 U% `% d1 E

) U  t6 W9 X4 x8 {+ Q, T    一个剃着小分头的女同学突然跳到前场,夺过吴老师手中的话筒,指着他喊道:“拿一万块英国鬼子的臭钱吓唬我们,没门!”她转过身面对全体台下,“听到没有,一个被美帝国主义接走的走狗,交给一个大资本家的资产阶级的宣传工具,在他心目中竟然成了一件无价之宝!”,她侧身又指着吴老师的脸,“你说这小提琴是意大利什么什么家族的杰作,意大利是什么国家?”,她手指吴老师,面转向全体台下的同学“意大利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侵略我国的日本鬼子一样的法西斯。也就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日本和意大利行成了法西斯轴心国同盟,在我国和世界人民面前犯下了滔天罪行。一个这样国家的东西,他当作了传世之宝,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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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提琴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从没有听到过吴老师如此高分贝的喊叫。押解他的两个同学马上扭起他的两只胳膊。他挣扎着,向前冲到女分头同学的面前,低下头,把嘴对着话筒嘶哑的吼叫“这是世界劳动人民辛勤智慧的劳动发明!” 6 S0 k( [. ~, {' f& ^, b;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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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解的同学把他的胳膊扭的更高了,他身躯深深的弯下,头低到了腰部以下,汗珠滴滴嗒嗒的掉落地上,高纸帽子也掉了下来。女分头从地下拣起高帽子,狠狠地撸在他的头上。由于用力太大,纸帽后面裂开了缝,前面把他的双眼严严的捂在纸帽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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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6 L: A# C; ]5 ~# t" B1 i2 y  台下一片愤怒的“打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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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无所适从之时,铁牛和卜同学在一片欢呼声中,一人举着吴老师的小提琴,一人举着吴老师的琴盒冲到了台前。掌声、口哨声、口号声和乱轰轰的喊叫声,汇成一股洪水般的狂暴,震撼着刚刚雨过天清的天空,冲击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灵。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听着,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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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 j# {/ b" T4 @  Y& k  也不知刘老师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他扯扯我的湿漉漉的黄军装,“这可不行,小提琴没罪,小提琴不是反动物件儿,不可过分!” . J2 _+ P#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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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么时候过来的?我正不知乍办呢。”我回头如得救兵的说。 : c6 ]! Y- g8 r. N. J1 |! Q( b, p

" V% K. _- J) t# M: L9 z' s' R" H  “赶快阻止大家不要胡来!”他急促的说着,猛走几步站在铁牛和卜同学中间,举起双手,一手抓住小提琴的琴头,一手抓住琴盒的提手:“同学们,静一下,静一下”,怒吼吞没了他的喊话,台下仍旧是一片叫声。 5 d0 S4 _" G- f# x4 C8 [! X/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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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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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了它!”9 A% X  E& Z7 r) L
“砸了它!砸了它!烧了它!烧了它!”杂乱的吼叫渐渐地变成了一声声齐整的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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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吴老师像头发了疯的野牛,拼命的全身一抖,挣脱了押解他的两位同学,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不——,不—”,猛冲到铁牛的面前,去夺铁牛手中的小提琴。 5 Y- e) t* I' G9 U3 x% j% L3 C2 W

" d. E5 W6 C. p6 l# E4 w# G9 E' I* x1 C  铁牛机敏地往后一跃,一手高高举着小提琴,一手平伸档在身体的前方,“怎么的,想动武?”瞪着恶狠狠的红眼珠,怒视着吴、刘两位老师。 5 N2 _# @% b+ U* n5 m. v  J/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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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能的冲到他们的中间,本意想缓解一下紧张的僵局。没想到吴老师歇斯底里的腰一弯头一低向我顶了过来,本无防备的我,一个趔趄倒在铁牛身上,他伸着的前手紧紧的扶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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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W: O( n, h7 q/ ~  只一霎间,十几个同学团团的围在我俩的周围;刘老师两手紧紧地抓着我的一只手,满脸惊异的看着我,张着大嘴一言不发;吴老师跪在地上,头像蒜槌一样“咚,咚”的敲着地;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喊着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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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v# G9 }" s4 ]; G; m  M( H  “叭”一声从未听到过的巨响,撕破了震耳欲聋的吼叫,震的我脚下的大地一颤。
 楼主| 发表于 2011-3-31 17:3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个同学在我身后,一阵“咚,咚,咚......”的乱跺,台下一声声“好!好!......”的尖叫。 ; p  @4 C; U* P8 O
  待我回头看时,铁牛手中的小提琴已成了金黄色掺杂着泛白色七零八落的破板烂杆,凄凉地躺在众目睽睽的泥泞的地上,四根丝弦摇晃着不甘心的身段,悲惨地吐着“嗡——,嗡”微弱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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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一声嚎叫,发疯般拨开刘老师的阻挡,全身趴在地上,一手握紧拳头狠狠的擂着大地,一手高高摇晃着伸向那碎破的小提琴残片。泪流满面伴随着一身在地上滚爬的泥浆哀叫着,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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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下身搀着他那冰冷的双臂,看着他那满脸泪迹两眼似直歪斜在地上的头,“快,快扶起他来!” - F' H& ?, a7 k4 X* ?6 O

) e' f8 @3 C5 i( n% {  几个同学忙乱的把软绵绵的吴老师架了起来,扶到原在场地的右前角。胸前的牌子沾满了地上的泥水一片狼藉,纸帽子又被戴到了他那低垂的头上。我吩咐同学给他搬了一把椅子,他像失去骨头一样,软软地堆在椅子上,只有他那泪如雨下的一眨一眨的眼睛,才能分辨出他还是一个活人。并从那紧握双拳不停颤抖的手臂上,更能分辨出他还是一个坚强不屈的大活人。 / m$ Y; z: n( C  j; t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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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促的寻找刘老师,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强打精神,力不从心的宣布:批判会继续进行。待后大会的过程我是在一片神经恍惚中度过的,我也不知是我的纵容还是大会的必然,吴老师和其他挨批的老师在批判会的后半程,又被同学们剃了一半留发一半无发的阴阳头。会后,又在同学的押解下,一人手中一样锣鼓,敲一下喊一句“我是牛鬼蛇神XXX”,在学校的主要道路游了一圈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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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席广庆又召开了高中各级部的批判会,而且是烈日炎炎的中午一点钟开始的,并美其名曰:酷暑高温战群魔,红日当头炼忠心。会后也同样让“牛鬼蛇神”游街,并从一圈增加到三圈。从此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全校“牛鬼蛇神”戴上各书写名号、罪恶番号的纸牌子、高帽子,分别拿着锣鼓,敲一下,喊一句“我是‘牛鬼蛇神’XXX”,鱼惯而行,围学校大路游街三圈。 * Q5 m3 R, p+ o3 M

3 f+ H2 q$ ^) t6 L' a- X( V$ i" j! O  那天中午我回到家米水未进,懒懒散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醒半睡的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发烧39度5,是感冒,还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我就一连三天在家扎到图书堆里,深深地洗刷、反思着近段的风尘和脑筋,清理、理顺在灵魂深处已四分五裂的原有的正常秩序与理论,寻觅、切磋几天来否定与被否定无可奈何的行径。而后的几天,我陷入了青春活力的低潮期,麻木不仁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学校糊里糊涂地胡作非为,离校后就毫无目的地东溜西逛胡思乱想。 " d' q5 I) s. N- {: X; _

' I; H5 Q7 _/ R- \( f) Z& e  J  但随着全国一盘棋的轰轰烈烈,各大报刊及各大电台的深挖猛批,和全国各地各大院校传来的频频捷报,我又慢慢地苏醒了,兴奋了,激昂了。并又勇猛的站在我们这一伙同学们的前列,向着一切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无产阶级的豺狼虎豹展开了猛烈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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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没有滴完的雨水,敲击着地面“吧哒---,吧哒---”毫无节奏的声响,不知怎的今天显的震耳欲聋,似乎盖过了知了“吱——,吱—”的狂鸣。7 y+ g! f+ L. w  R
  我急促的奔跑到教室门口,毫无生机,看来一个同学也没在校院。我预感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跳河自杀的是我校老师必定无疑了,我再一遍的内心祷告着“不会是吴老师,吴老师不会......”。不管教室里有没有人,也先进教室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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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 g% H( i& q8 `0 G  进了教室门我惊呆了,只有卜同学一人,趴在课桌上,用双臂堵着嘴吧痛哭着,头在课桌上颤动着,发出闷闷的低沉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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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我急促地摇晃着他的头,“起来说话”。 : L1 j% d' S, r; Z0 k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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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我突然的一摇,吓的全身一抖,猛地站了起来,黑黑的脸色变的腊黄,“啊!”大叫一声直直地看着我。半天才返过神来,“迪启,是你,是你啊”,说完一把抱住我的脖子,把头倒在我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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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哭,就知道哭”我用力猛地一把推开他,“说,说?......”我心里明白了一切,但还是泪如雨下的追问着,我多盼他的回答“不是吴老师”啊。
# x" e2 w( _/ I; G: i8 Q& q “人呢?其他人呢?”我急切的问。+ D5 }( c+ N: i/ C- ^
 
7 q5 V9 x5 b2 I( Y" g0 L! _    “我的错!我的错!”卜同学是问非所答的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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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7 ?0 O4 I9 c7 l& w! o. @    事后我才知道,当晚吴老师门前负责凌晨一点至早晨值班的是卜同学和一位女同学。由于头天晚上那位女同学闹肚子向他请了假,他也没再叫别人,就一个人上岗了。东方发亮时他迷迷糊糊打了个盹,醒来,吴老师的门关的好好的,六点钟也就交了班。可等城墙上人们大呼小叫的喊有人跳河时,值班同学推门一看,才发现吴老师的床铺摆的整齐有序,人却无影无踪。马上学校像炸了营一样,男女老少一起越墙而过,急奔东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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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的前几天,吴老师的情绪就有点反常。在小提琴和同学理发小组问题上,他始终如一的坚持他那自以为正确的观点,不管同学们的火力多猛,可他一个月来没有一点悔过自新的表现。可就在前几天,他一转顽固不化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全盘接受了红卫兵对他的批判,非常深刻的写了九篇向自己开炮的公开检讨书。但是检讨写了一篇又一篇,吃饭可一天比一天吃的少。从原来的引经据典喋喋不休的和值班同学辩驳他的真理,一改成了低头不语或小声的谁也听不清的自言自语。2 Z8 B+ f4 u( S

- D2 D) I, l7 M3 O$ u& s' B  待同学们把跳河人团团地围起,并认出就是吴老师时,他已经爬在牛背上吐出了一大片黄黄的掺杂极少饭食的恶水。刘老师和几个年青的老师轮换小跑着,把那奄奄一息的他送到了县医院的急诊室。全校的同学和老师一齐跟了去,再加看热闹的人,整个医院塞的满满荡荡。 % q, ?5 w! ^. Q4 Z$ z

: B) ~% K% `& [2 V% t# U( A2 X  待我和卜同学赶到时,为了不给抢救工作添乱和恢复医院的正常医疗次序,红卫兵干部和老师们正在劝导大家回去。到十一点的时候,人基本上已全部劝解回校。 $ V# E- j5 ?/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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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杀是一种对抗运动的错误行为,是对党和人民的一种犯罪!”林校长在医院会议室的临时校党委扩大会上低沉的说,“不管个人问题的性质是什么结论,每一个人都应正确对待和面对这场运动的每一个环节,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一个正确对待的态度是我们每一个人当前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首要问题。这一问题已非常严峻的摆在了在座的每一位面前,如再出大漏洞,势必影响到我校这场伟大运动的正常发展和深入进行,并可能破坏到我县运动的健康发展趋势,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极大关注。”看的出来,他已到了力量的极限,腰倭的更低了,面上露着疲惫不堪的眼神,语重但无力的在述说着。尔后,县教育局领导也讲了和他同类的话语。最后他又一一地安排了回校后下步几项具体工作,也不管大家能不能去照办,可能他也知道大家不会像过去一样真正去照办,所以也就不像过去那样做细致的安排落实和检查的具体分工,就了了的宣布了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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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w, X' `$ V  “你留下”林校长拍了我一下,我不安的留了下来。刘老师也留了下来,卜同学坚持不走,说有几句话要和老师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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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只剩下我们四人,我们坐在那儿都深深地低着头,大家半天没有抬头说一句话。# F* l3 L) q9 C" t
 “咕咚”一声,卜同学突然跪在了地上,头在“咚咚”地敲着地。我们三人不知所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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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弯腰把他扶了起来“有话慢慢说,慢慢说”,让他坐了下来,他抹着一把泪水一把鼻涕的啼鸣着,半天情绪没有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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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他断断续续地讲了他内心深处的故事。 ' j0 ~: M+ z  i" F* Y  v# h

& x( m: [8 \7 I, B% n! r# q) k    自从免了他的大班长之后,他内心深处就对刘老师怀恨在心,并对吴老师对我的溺爱,产生了一种由嫉妒慢慢发展成一股无比仇视的心态。他默默地寻找着一切可乘之机拭待反击,反对我入团的所谓我父亲历史问题的理由,是他私下通报给席广庆的;在北京让我和吴老师提前回来的理由,也是他私下最先鼓动席广庆提出来的;批判刘老师的大字报,也是他一遍一遍一条一条的数落给席广庆,并最终使他们一帮同学下了决心花了大力气,把猛烈的炮火烧向了刘老师;后来看到我横下一条心坚决保护刘老师情况下,他又出主意顺手牵羊先把批刘老师暂且放下,借我们的硝烟先去锄掉他的另一个心病—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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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怀着如此的心疾,在第一次批斗吴老师的大会上,到我为了争取他而让他和铁牛一块照看后台时,他就认定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极会,一定要抓住它,一方面要报复吴老师,进而打击刘老师,又要让吴老师把这笔帐死死地记在我的头上。于是,当我在前台按不住群情激昂的同学门一意要吴老师交出小提琴时,他就在后台鼓动铁牛赶快趁热打铁去吴老师宿舍寻找查抄小提琴。原本铁牛还坚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可他指着台下激愤的会场说,“放心吧,迪启岂能反对,我们一旦把小提琴搜查出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正是在他的极力鼓动和挑唆下,这就上演了接下来的铁牛怒摔小提琴的一幕。而后,又是他偷偷的准备好理发推子,在同学们大批吴老师反对无产阶级教育路线,把同学们理发比作“狗啃的”时,他及时的递过理发推子,给“牛鬼蛇神”们当场一一剃了一个阴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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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b" J4 [! K  “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吴老师”他哭着说着,又讲了一段让人极为震惊的故事。
9 k1 ?4 X. [  I- X7 y卜同学扭曲的心灵深处,无时无刻不深深地折磨着他那极其脆弱的少年身躯。本来在农村家边的小学里,一个大队书记的大公子是人人宠着,个个溺着,娇气、霸气、风光、显赫造就了一个事事占先处处为上的“小土皇儿”。可来到这县城的“大世界”,他惊愕、傻腼。看着那城里的孩子们,尽管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那是干干净净的洋服中山装,伴随着他们那欢蹦乱跳的潇洒与无忧。而自己穿着圆占领、手工布条扭扣,母亲粗线手缝的对襟褂子,和黑色的大肥裤档上一圈宽宽的白勉裤腰的裤子。还有那一条半尺宽白布扭成的长长腰带,系好后腰带的梢头一长一短的悬在腰间,行走时随着腿的摆动摇晃着,敲击着他心底的自卑与胆怯。他明明知道当初我们推选他当班长,是我们拿他当作一块对付老师的盾牌,但这也足足的修补了一下他那破碎的自信心。当刘老师和大家把他从那空挂名的班长宝座上拉下来时,他表面无异常安然顺从地接受着,而内心在愤愤不平苦苦地抗争着。他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夺回失去的尊严,鞭挞那些给他耻辱的所有来犯之客。他一遍一遍地自我安慰叮嘱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3 j: ]. [( ~, v: I-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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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出现了之后的我入团被阻一事,震惊全县的新华大广场戏装擂台大戏,进北京参观团提前退返老师同学闹剧,猛批刘老师的大字报风波,吴老师世界名琴被砸案等等,一系列本不应发生的种种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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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Q4 b; W. p9 R  他哭泣着,东一句西一句的,从内心深处到每个事件的前后左右情节,一一的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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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7 e, m$ |# D  当一个人真的发自内心深处抖搂他隐私之时,让听者无不为他的坦诚与勇敢而感动,尤其是他毫不犹豫的把他那内心深处的肮脏丑陋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同情怜悯足足可以催人泪下。 4 l4 S. M" D: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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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的忏悔感动,这是一个人站在深渊边沿前的猛醒,这是一个人把自己推到被告席上的勇敢,这何尝不是自我宣判的一种告白。 - d6 K4 W8 W  f( J8 n

- p4 T, s8 \2 u1 \) ]  我内心随着他的述说,原谅了他的一切一切,满眼含泪地把手帕递到他的手中,劝他擦擦泪,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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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我的手帕擦了一把脸,接过刘老师递过的水杯放在桌上,看着林校长毫无表情的面容,一脸内疚的眼神继续述说下去:“就是昨晚,我接班后,一看吴老师还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就进了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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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进到吴老师宿舍劝他应早休息睡觉时,就感到事情不妙。他的劝说吴老师毫无反映,仍自顾自的来回渡着步,嘴里念叨着“党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上哪里去呢?上哪里去呢?”,“谁也不要我!谁也不要我了!”他像没看见卜同学站在他身边一样,反复无常地来回念叨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一脸恐惧满身怪异。卜同学害怕了,退却了,他悄悄地溜出了房门。就这样吴老师一夜没睡在房内折腾念叨到天蒙蒙亮。卜同学在屋外边胆战心惊的站到东边泛泛发光。正当卜同学睡意初始时,门“咣”的一声打开了,卜同学赶快一声“吴老师你一夜没睡?”,可吴老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理也没理他,竟直向东面走去。
8 c% _: }! r3 ]8 f6 Q4 ^0 C6 \  他走到一排排宿舍的东面南北走道上,右拐弯向南走去,又拐弯到了井台边。在井台值班的两位同学嬉笑着打着招呼:“吴牛鬼,起这么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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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_9 p4 P" D  吴老师惊呆的立在那儿停了几秒钟,回头向来路走去。他在宿舍东面直直的向北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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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在那每天晚上飘散着他幽雅动听的小提琴声的小湖旁,翻过了一人高的校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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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恐惧惊慌地紧跟着越墙而随。“他想逃跑?不对,他明明知道我就在他身后。”卜同学内心嘀咕着,“可他好像一点也没反映出我就在他身旁的样子,那他想干什么,想跳河自杀?”卜同学想到此,全身颤抖着,想回头跑,回校去叫人,“晚了,一回去就不好找他了”想到这儿,卜同学又急走几步跟了上去。% s5 V' V( P# _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河边的翠柳梢头像雕塑一样硬梆梆地插入已泛白光的镜面河水中,河水镜面边际倒映着朦胧的树影房宅,湖边清凉的晨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闷热潮湿在逼迫人们胸口加大起伏度,汗水极力寻找着人们和大自然的平衡点。 ' [7 A6 @' R* c$ {1 y& V9 G

9 B$ t, [8 i, t, d. b% v- z+ a  卜同学撩起背心擦了一把胳膊上的汗珠,又用双手托着背心摸了一把脸,紧紧地跟在吴老师不远的身后。 - v0 H% x9 V* J0 \+ a. F( L5 o  ]

. C& Y: f. ?6 K1 E  吴老师跳过校院墙后,顺着城墙向东走去。 * x9 ~3 F1 o3 h# |0 C4 S% ~

9 J; {1 \6 q2 \  北城墙向东,在和东城墙相连的东北角,有一座东西走向跨越护城河砖石结构的拱桥。拱桥是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期的产物,从引桥到桥尾有百余米长。从城墙走到桥中间足足有四五米高的悬差。桥两边是砖砌的七八十公分高的护栏,桥下是一个上面半圆型下面只不过有二十几米宽的河道,这也就是北护城河和东护城河的交汇点。那年为了城市新的跃进,在老城的东北部划了一片新城区,它就是连接新、老城区最捷径的通道。 2 d3 t1 G) Z& j8 C& J: y! N

- k8 e3 I: d: K% \9 a  白天桥面上人来车往,人们匆匆忙忙地奔波于新老交接之中,车吗,当然还是百多年前就已是先进运输工具的人拉地排车,也有体现现代文明稀少的叮噹乱响的自行车匆匆而过。只有我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最爱在夏天留足此处,因为这是一处个别胆大妄为的孩子最好的冒险跳水台。站在桥护栏的最高点,看着下面十多米深处的水面,像大将军一样挥着手,“嗷嗷—”胡说八道的大叫着,在众人起哄乱喊声中,脚朝下高举双手英雄般的跳下去。这也是我们夏日突显壮志和风范的好舞台,和极具刺激的好场地。 , H4 Q  }' C" F)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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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卜同学初一年级第一次看我高台跳水时,他吓的大叫一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镜。就是到了今年,他仍旧是一个站在远处的胆小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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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u4 s. x/ R# q, F7 W  而此时,他看着吴老师的面无表情麻木地一个人向桥面走去,他胆怯了,急走几步,伸手拉着吴老师白色整洁的短衬衫,“吴老师,你去哪儿?咱回去吧?”   B' I5 P' J% u4 O0 G& k  c

- t, p. W5 |5 ]0 z  吴老师毫无反映,像什么也没听到,丝毫也没感到他的拉扯,仍然向前走去。5 u5 m, v" r& S* E

& u9 A* M) T6 V9 f- n' O1 F' X    他看到的只是吴老师悲哀疼痛的眼神,和那坚韧缓慢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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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急走几步,站在吴老师的面前,把双手平伸开,挡住吴老师目无一切的前行道路。 # |. R3 ?7 q% A9 h6 j

3 W7 {6 _: L) b% L  “哦,你干什么?挡着我干什么?”吴老师的眼恢复了光泽,像面对陌生人的看着他。' u8 ]- j8 h" Q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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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咱回去吧”他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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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5 N$ v; y8 K  吴老师笑了,有点怪怪的笑“我是老师?我是老师?”
* {6 j) M' ~; Q0 o1 `" p  卜同学看着他怪异的面部表情,怕了,从心底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惧,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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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看着他“嘿嘿—”笑着,一个九十度的转身,向桥边护栏走去,而后站在护栏边,呆呆地立在那儿,像一尊泥塑静止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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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楞住了,“怎么办?我是拉不回去他了。” 5 T* s4 W# {# s0 m& j

; D+ V: i2 l- ^5 ]  C/ v3 D* B9 a    桥上,城墙上空无一人,只有知了在河岸边的喧闹,其余一切静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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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尽头“嚓”一道闪电,接着“轰---隆”一声,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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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全身颤抖着,直直的看着吴老师,脚下开始慢慢地向学校方向倒退着。突然他一个急转身,撒开大步向学校狂跑起来。当他累的用尽全力翻墙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湖边时,他累瘫了,一步也走不动了,一腚坐在湖边的土堤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张着大口急促的呼吸着,全身大汗淋漓就像刚在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 d$ Z1 Z' L: f* ?

4 Y& R8 Y8 w1 x. Q+ r  这可怎么办?卜同学满脑子一团浆糊,是喊老师和同学们,赶快去把他拉回来?不行,那不就把我当初没有及时报告他的异常表现和随他偷偷外出的事情败露了吗?那我的面子岂不就在同学面前一败涂地了吗?他摇着头,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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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m" d% {: j) R/ ~! L' }  可卜同学又怕吴老师真的逃跑了或者真的跳河自杀了,那不是罪上加罪吗?他想到这儿,一个颤抖站了起来,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向校党委值班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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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O8 U% `; j, V4 s+ S  当他跑到吴老师那排宿舍房边时,他又停下了脚步,呆木地站在那儿,看着吴老师宿舍通过窗子洒向院子的柔弱灯光,“哎—”的一声长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吴老师门口挪去。
6 p# S  f8 Z  b  O1 k 远处“轰---隆”又一声闷雷敲的卜同学一个寒战,“这会儿他跳了河,咋办?”他浑身起了一层肉米粒,“我没有及时阻止他的外出,一旦真的跳河自杀喽,我不就成了间接杀人犯了!”想到此冷汗浃背全身颤抖,一屁股瘫在地上。 ' N7 O) g5 q* L+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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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早晨交接班同学接班时,看着他那蜡白的脸和语无伦次地言词,问他怎么了,他谎称头痛说可能是感冒了,匆匆地溜回了宿舍。 & h8 t0 M4 s5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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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刚走进宿舍,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紧接而至。不一会,接他班的两个同学,大叫着顶着狂风暴雨闯回了宿舍。卜同学心中一种莫名奇妙的自慰,呵呵,你们这一离岗,吴老师的外出时间和一切后果责任也就无从查起了。但是他又从心底默默地劝告着吴老师,但愿大雨浇醒他,平平安安的回到学校......。他拉开又黑又黄的白被单把自己从头到尾裹了个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藏起他那内心的丑陋与惧怕。 4 c! \  Q' n" R# v1 h0 q

/ g0 [/ i: F+ B( d2 g% S' |  的确不错,吴老师被电闪雷鸣和倾盆大雨惊醒了。他看着刚刚发白的天际,突然间被咆哮的狂风摧残的漆黑一片,一瞬间闪电又撕开黑幕,显露着疯狂摇摆地大树的疯狂,和那无情的飓风杀手折杀荷花的凄凉。他举手捋了一下雨水急流的头发,摘下眼镜无济于事的甩了甩遮挡他视觉的水济,一月多来恶梦缠身地一幕幕场景无序地敲击着他那快要暴裂的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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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k* R: L6 i3 z5 g  当半个多小时的暴风雨过后,他仍两手扶着桥栏,像一根木桩一样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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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天上仍乌云翻滚,但雨滴已是稀稀落落。桥下的鱼儿欢蹦乱跳地挣脱水面,拥抱着新颖的雨露,呼吸着清凉的微风。湖面上一两只勤快的船儿,一次次张开贪婪的渔网,摞吞着欢梦中的鱼儿。 * S5 e0 R0 R! ]4 P% H
  正当聪明的打鱼人贪婪地抢夺雨后网丰鱼跃的大好时机时,一声“有人跳河了,快救人啊!”的惊叫,催促湖面上的船儿箭一般的急奔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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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G: Z  Z# M  “我有罪,我有罪啊!”卜同学伴着泪水述说完上面的故事,趴在桌上蒙头“呜呜”的哭泣着。我们惊愕地看着他,可怜的卜同学,可怜的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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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S1 P9 ~- ~+ D  w  刘老师走过去,按住卜同学的头,他的嗓音梗塞着说:“孩子,你没罪,不是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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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林校长的腰痛地更厉害了,他上身几乎趴在了桌子上,一只手在背后轻轻地敲打着,以减轻面部阵阵踌躇地负担,但他的话音洪亮而刚毅:“男子汉,把腰挺起来!哭不是男人的作为!”他随之稍稍挺了挺腰,“现在需要的是冷静的想一想,我们下步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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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轻轻拍拍卜同学的后背,“抬起头,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你明白了,你终于醒了!我很高兴。一个人,不怕一时迷惑,就怕长年不醒。”他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尤如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唤醒酣睡地孩童。! }' L2 ]5 d6 a- ?/ v
  卜同学抽泣着慢慢抬起头,擦了擦红红的眼圈,一脸悔之晚矣的神色“林校长、刘老师、迪启......”他又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满脸泪水地抽泣。 2 z' t8 K( m! w&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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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林校长苦涩的一笑,“咳,我怎么也乱喊了”,我和刘老师也忍不住咧嘴苦笑。他重复地继续说:“现在,需要的是冷静的想一想,下步的具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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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n+ x  L- k3 p  |  于是,我们经过一番周密的讨论研究,提出了一套大胆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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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求医院把吴老师转入一个隐密的病区病房,我和卜同学轮流照顾病床上的吴老师,对吴老师的病情封锁消息,尤其是对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视他身体恢复的具体状况,在可能的情况下,尽快把他偷偷地送回他老家,暂时躲避一下运动的风头。林校长一再叮咛此方案只限于我们四人之间,不得外传一点风声。大家都明白这可是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是大非问题,不可有半点大意。
% S( ^' @5 e5 z% e: z# h9 R  吴老师一直在流泪,他斜躺在病床上,佝偻着干瘦的身躯,泪在那蜡黄的脸上不停地缓慢地下滑着,一言不发。任我和卜同学一再问“喝不喝水?”“吃点东西吧?”,他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泪眼无神。
! z# I! p) j! r9 `( `晚上九点多钟,林校长和刘老师来了,我和卜同学退出房间,他们悄悄地谈到凌晨一点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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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O8 w' t7 u  “辛苦你们俩了”刘老师走了出来,他疲倦的拉我俩坐在院内路边的台阶上。 1 e  Y- n5 |  D; p# w" q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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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又抽泣着,“刘老师,我怎么就这么混啊......”,我拉起他一只手,不知再用什么话去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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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9 A0 C3 h1 @2 S1 V  C$ ^8 u  “孩子,不哭!你能这么想,就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感性认识的领悟,这本身也是在你刚刚初识社会时的一个极好启迪。”刘老师的话我们一知半解的听着。他在裤兜里掏出一叠报纸,给我俩一人分了一张,自己留了一张,拿在手中先护扇着不大的闷热微风。“你们没错,真的,错不在你们。你们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他抬起头木然的看着远处大院中唯一独挑在一根木柱上灰暗的庭院灯,停了停,又说下去:“不要只停留在自卑自责之中,更不要从此消沉颓废。振作起来,以后的路长着呢,怎么去走,怎么走的更好,才是你们每天的必修课。这一课已摆在你们面前,过早的摆在了你们的面前。”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一脸无奈的神情看着我们,暂停了他的谈话。 1 d3 A1 A0 J4 f9 }0 K6 y6 j

, g6 x8 Q, Z  t/ F- H% ?- n  “刘老师”我说,“怎么样,什么时候把吴老师送走?”我说怎么样,当然是问他是否已做出赶快送走吴老师的最后决定。 4 o1 i2 n$ X# q2 c(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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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看看我,又转眼看看卜同学,“刚才已和他谈了,可他说死里逃生,现在什么都想通了。一是今后决不会再有轻生念头,他会去勇敢地面对今后的一切一切。二是不同意一走了之,要以个人的真诚,表里如一的表现证明自己对党对祖国的赤子之心,哪怕冤屈至死,再也不回避再也不会当逃兵。”刘老师说林校长还在继续给他做着暂避一时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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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y6 S; u% X& Z  刘老师暂停下手中煽动的报纸说,今天满县城吴老师“自杀未遂”的消息已不胫而走,“油炸、火燎自绝于人民的吴XX”、“痛打落水狗吴XX,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等等大标语已贴满了校院。鉴于如此局面,校领导已及时向教育局领导做了“建议暂时把吴隐蔽起来”的当面汇报。局领导送了我们十二个字,“安抚周密、顾全大局、妥善处理”。为此,我校领导又做了进一步的研究,一是做好吴老师的思想工作,配合转移他的行动计划;二是对校内采取封锁消息的方式,对吴老师下落不明的问题不做任何解答;三是要你俩担负起转移吴老师的一切具体行动,有必要时可扩大一两个同学协助你们,但不可动用人员太多,以利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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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林校长走了出来,“迪启,吴老师的工作已基本做通,现在情绪好多了,他感到有点饿了”,他微笑着也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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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m1 O- u6 k  他不说吴老师饿还不要紧,这一个“饿”字,把我们一天来也没吃东西的肚子唤醒了,胃马上“咕噜、咕噜”的提起了抗议。
/ f# {7 d; d# X+ F- }$ z+ y; T6 ?  “哈哈,你们也没吃饭吧?”刘老师哈哈着站了起来,走到他和林校长一块骑来的那辆破“大国防”自行车前,顺手摘下挂在车把上的一只黄军书包,掏出了三个大黑面馒头和六个玉米面窝头,还有用报纸包起的一包白箩卜干咸菜。他给我和卜同学一人分了一个馒头两个窝头几块咸菜,回头向吴老师病房走去。 1 h' K( @2 [#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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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着,林校长又一一的做了下步工作的细致嘱托。 1 c7 t9 {5 l- f) R0 _" w

/ v2 C2 _# f0 z' ~4 j( S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和卜同学第二天回到学校,让铁牛和孙玉香轮班去医院照看吴老师。在吴老师身体许可的情况下,到深夜时先把吴老师暂时转移到铁牛家的军分区家属大院去,视具体情况再决定哪天送走他。 8 n$ V9 R  |/ {

4 g% D" d0 V7 O- s5 y7 F& T9 E  卜同学一上午都跟在我的左右,席广庆两次派同学来叫他,他也没去。中午我怕他顶不住席广庆的召唤,把他带到我家吃的中午饭,并磨磨蹭蹭地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回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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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里“牛鬼蛇神”们的游街已接近尾声,十几个老师头顶着高高的尖纸帽子,胸挂大大的纸牌子,每人手拿着鼓或锣,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敲一下锣鼓喊一句打倒自己的“革命口号”。同学们已失去了往日的兴奋与激情,没有一人围观和关注,只有几个轮班跟随看护者百无聊赖例行公事地跟在后面溜达着。尽管已是太阳偏西,但仍旧酷热似火地烧烤着大地万物和人们的每一根神经。知了躲在绿荫下的避难所中拼命地嚎叫挣扎着,好像只有它才敢对残酷的娇阳发出反抗地哀鸣。十几个老师如同小丑一般地鸣锣声赞美着烈日的光彩夺目,高叫着汗流浃背的爽快,歌颂着万物母亲的慈爱。 9 a1 t0 a* e. G/ G6 U  p0 A' c; l

( Z; B8 C7 l. j3 n$ e3 s1 \* }2 t  当我两个在井台路旁看到他们的行进队伍时,为了避开他们,我拉了一下卜同学,拐弯躲到大会议室的后墙边向西走去。这时就听到大会议室里传出熙熙攘攘的喧嚷声,我俩自然不自然的停住了脚步,听到了不应窥听的一番谈话和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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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N' o4 n: }* F. o, W  原来席广庆已暗暗的觉察到我们已有新的秘密决策,上午派同学来叫卜同学,就是要召开一次如何针对吴老师自杀事件的应急会议。他也感觉到我是这一秘密决策的参与者和执行者之一,但他万万没想到卜同学会在此事件中掉头转向,已铁心地投靠到了我们一边。 4 S' ^1 m/ X&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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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得把吴牛鬼揪回来,赖在医院里装死是对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一种污蔑和顽抗。”“拉上队伍去医院翻它个底朝天,我不信就找不着他!”里面好像有十多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我像在做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心咚咚地跳个不停,憋住呼吸尽全力伸长耳朵偷偷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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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g( i$ t1 g& l) N2 K2 L# i  席广庆说话了,“校党委如此包庇藏匿吴XX,这不是单单对一个牛鬼蛇神的态度问题,这是革命运动发展的必然。不是北京已有学校在批判校党委了吗?我看我校党委也在明目张胆地阻碍和对抗这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这可是我校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他义愤填膺地嚎叫着,鼓噪着他那无比正确的革命理论,发泄着他那大无畏的革命情怀。
; ^* p7 n% X. r. i' H: e) E1 S  在我纯洁直白的少年心灵中,对“偷”是极其厌恶与蔑视的,不管偷拿还是偷听,从小就皆识为小人之行径。而今我却在大天白日站在窗后,伸长脖子拉长耳朵干起这小人之行径,不免心中有丝丝自责,从而心跳急速加快并伴随着喘不过气来的胸闷。但事关吴老师的安危,又迫不得已的想多偷听一点他们下步的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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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F! b& Z& d  当我偷听到他们马上就要组织人马去医院揪回吴老师时,我已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走,快”拉起卜同学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刘老师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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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o/ F4 Q/ o$ @+ e5 B  “怎么了?”刘老师惊诧地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看着我俩。我把无意中偷听到的一切说了出来,他开始确实有点惊愕,最后镇静自若的坐了下来,也示意让我们也坐下,慢慢的点燃了一只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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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启,你们想过没有?事态的发展和运动的走向是我们任何人所不能主宰的。但有一点,对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尤其是对每一级党的组织,好与坏,对与错,是用正确客观的方法去分析评判,还是用邪恶扭曲的观点去处理行事,是这场运动对任何人的一个长远考验和磨练。” " f" A+ w+ x( E& D* d% g6 g+ Z$ x

" D9 N3 X  m) k7 F# a$ y    他说的那么平淡,慢慢的吸着烟,缓缓的继续说着。尤如他在政治课上深入浅出的讲解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那样。尽管我们这幼小的心灵中对此类只有死记硬背才能记住的词汇,而通过他的嘴型硬是让我们牢牢的烙在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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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p% W3 M! e" h5 m- m0 O& b3 T  “做事难,运动中做事更难,而这场运动中做事难上加难。但是做人就容易多了,是凭着一颗忠心、诚心、真心、良心去做人,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做这两种人之中的哪种人都不难。是的,目前没人就此去评说你的对与错,也无须现在就去考证他的是与非,人人都大可为所欲为去自行发挥。但你们千万记住,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在为自己书写着自己的历史,头脑的天平切不可有半点歪斜哦......”他足足给我俩上了一个多小时的道德品质课,但始终没有触及到怎么去保护吴老师的具体问题。 8 s5 S& j4 C7 H+ ?

5 q0 m" d3 ?8 K3 I; D) v  刘老师今天怎么了,我们不是来听你的政治熏陶的,事情迫在眉睫,你却在这滔滔不绝的大谈做人之道德。“刘老师,席广庆他们如果真去翻腾医院,那高干病房他们也是敢冲进去的,咋办?”我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了,急急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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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4 b! Q5 v; ~  他哈哈一笑,“真把吴老师揪出来,那是他吴老师的造化不好,那又能怪谁呢”一脸的轻松。6 o9 a! Z" N; f  B*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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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强迫自己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个高蹦了起来,“刘老师,你平日可不是如此哦。这么火烧眉毛的急事,可你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夸夸其谈起政治高调来了。”
* }: |- u. t8 x  卜同学也早就两只手来回急躁的伸缩着,汗在脸额上翻滚,一会向我皱皱眉,一会低头搓搓手,不安的看着刘老师吞吐的烟雾。他听我发话了,也喃喃的小声说“就是,我们是来求救的,是来找你给点具体指点的。要是他们真去医院,没有翻不出吴老师的。”说完抬头看着我,好像不是在对刘老师说,而是说给我听的。他可能是急憨了,没办法,他就是这么钟人。 & j; N0 E" }6 Z7 \1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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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仍旧抿着嘴一会看着我发疯,一会呲牙听着卜同学露憨气,对我们打断他的大论不是生气,而是沾沾自喜,压根不提一句有关解救吴老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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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5 M; v0 E; i6 W9 B5 }9 b, y  这时,突然校院前面一片高昂的口号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听声音好像是在校党委前的小院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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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微微一笑,慢慢地站了起来,“哈哈,走,看看热闹去”,他一把拉起发呆的卜同学就走,我也只好不安的随后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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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a; k) j0 M: i. N; T    不错,口号和愤怒声正是在校党委的小院里发出来的。 9 ?2 ]$ S4 _0 ]+ H8 f( V! U- b

1 b3 {+ ^3 m; q6 G! `4 h    校党委小院坐落在校西部几处小院的最前面。院门是一个正六角型的空洞门,门洞足有两米多高。院墙和其它小院一样,是灰色的土砖而砌,只不过这灰色的砖比正常的砖要大的多,长有近四十公分,厚足有近十公分,宽有近二十公分。墙顶端是灰色的瓿瓦斜叉两流水,脊瓦也是灰色,浮雕着荷花图案,只不过经过多年的雨淋剥蚀,瓿瓦和脊瓦已蜕变成黑灰色。砖间和瓦间是白白的足有一公分宽的白石灰嵌条,大面积的灰砖墙间纵横描绘着白方格线,上部斜面黑瓦砾封边,黑、白、灰的画面又添那瓦砾间淡绿的瓦草,加镶中间别具匠心的六角门,足足一道古色古香的庭园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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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7 T5 Y- Y9 _1 C7 b/ p3 ?    进的院内,直從六角门是院中间一条两米宽的灰砖铺面的主道。主道南面中央有一菏池,池四周灌木花草四季常青。路中间往北是条通达一排北屋的小道,小道在房前一分为二是门前出路。房前小道两侧则是各色的大牡丹,此时虽然不是牡丹花盛开季节,但那个别生命倔强的残朵,还在顽强的展露着她晚期的富贵与艳丽。 - p* X/ \' u7 u  m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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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牡丹花已被满院的人群贱踏在脚下,发着无涕的哀叹,菏池也长时无人蓄水早已干枯,人们在里面喧嚷着嚎叫着,似乎高雅洁净的菏花理应早早让位于今天这些真正的小院主人。 : k) c0 Q/ M& q; j+ a" t

4 w" y& a+ Q2 X8 V4 _( v1 p3 m  ^  小院内挤满了足足二百号一遍一遍高举拳头嚎叫着的革命小将。) X2 H3 [2 U+ y
  事后我才得知,席广庆在他召开骨干同学会议前,已安排了十几个同学去了医院搜查吴老师的藏匿地点。在我和卜同学离开后不久,搜查的同学回来了,报告说所有病房都搜过了,就是没有发现一点吴老师的蛛丝马迹。席广庆一听发了火,“不可能!我不信,一个残弱快死之人,敢逃离医院。再说了,今早我就派人在医院的前后门盯着了,他跑不了”。于是他又亲自带着与会全体人员,风风火火地急奔医院,对医院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搜查。这一次连上次漏过的妇产科病房也没放过,当他们坚持要搜查妇产科病房时,连医院院长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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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 N# C3 _; ^& m5 }& P  g& n5 q  “这可是个笑话了,上妇产科来搜一个大老爷们,你们不感到太过分了吗?”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太太大夫卡腰站在病房走廊大门前,拦挡他们进入,而换来的是同学们一片愤怒的口号。在院长和席广庆紧急协商下,最后决定派三个同学进去搜查,其余在外等候,不得入内。 $ w5 Q* p' ]3 `2 l# k

4 z' Y, S1 i: h# z/ d  于是席广庆带着两个女同学,进去挨个房间进行了一遍彻底的查找。就连产房也没放过,他都让两位女同学进去瞭了一眼。三个产房,一个没有任务空无一人,其它两个都在忙碌着迎接祖国新花朵的降临。两个女同学顶着门口急不可耐的新生儿亲友们那蔑视的目光,只好在产房的门缝间看了一眼忙碌的大夫护士,听着那即将当母亲的女人大声的欢叫,悄悄的羞愧无奈地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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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1 D9 ~2 ^1 k  结果吴老师在医院里像一股青风一样飘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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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场大闹校党委的闹剧也就应运而生。 . G! U- ^/ G*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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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a  }/ p# T2 O9 o8 B    校党委小院的人已挤的满满的,墙头上已开始有同学坐在了上面,而且还有同学络绎不绝地陆续赶来。同学们的愤怒与焦躁,从喊口号已演变成个别同学开始敲砸着林校长办公室的门窗,事态正延着无可估量的趋势发展着。可林校长就是不知去向,仍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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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我抬头看了一眼刘老师,他也茫然地看了看我,而后走到六角门口,在我的帮助下分推着有点疯狂的同学,向前挤去。这时校党委的几个老师也陆续到场,分别安抚着周边的同学。 ' J  B. R0 K2 A6 {  F; Y! J! t% `) N9 u

% J9 m# B" Q4 R2 f& L* k9 N9 ^  刘老师大汗淋漓地比我先挤到了最前面,他站在林校长的办公室门前,双手高举着示意他有话讲,请大家静一下。可是在高中部几个同学的吵闹着非让林校长出面的鼓噪声中,院里还是一片愤怒的吼叫声和口号声,没有半点买他帐的意识。
( C  q6 y$ x) d- h  我心中急躁不安的想,哎,如果铁牛在就好了,我俩一上去,管震地住场,可偏偏今儿他去医院照看吴老师了,只留下我这孤雁难鸣的符。原本我也替铁牛捏着一把汗,那么多人去医院搜查吴老师,一旦把吴老师查到,只一个铁牛和一个小女孩孙玉香哪能顶得住几十人的抢夺,就铁牛的熊脾气,定是一场恶斗。可当我得知席广庆他们硬是没把吴老师搜出来后,也进一步体会到铁牛粗中有细的可爱之处,我现在多么急迫的需要他的出现啊。另外,这儿闹的这么凶,可就是没见席广庆的身影,不得不让人心中犯嘀咕,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点子。$ d8 y, _/ y5 [: c0 F3 \

6 H. b( z5 l( ~) {  i' v# u    不能再想下去了,刘老师现在急需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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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吼了一声“喊什么,喊?”,就推攘着面前的人群向前挤。咳,还真管用,我身边的同学停止了喊叫,也帮我挤开一条狭窄的通道,我一边大叫着一边向前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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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l& T- h: U( X4 P* L8 m3 F6 ~4 u  我吼叫着,挤到了前面,挨着刘老师站在那儿,也挥着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可高中部的几个同学同样也不买我的帐了,仍在高叫着非林校长出面不可。我单独的一脸彪悍的跟他们大嚷着,一个一个的怒视着他们的面孔,但震唬下这个,那个又狂喊起来,我也实感力不从心。 ' ]( _; v7 f: q+ P2 i; \7 ]

# e0 h: R" E( F  我急的无计可使了,真想孤注一掷动手撂倒他们一两个。就在这时,一个人在墙头上大声喝道:“怎么的,真反了?” * X8 V+ i, y7 Q& }) C+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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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此时铁牛不知何时威风凛凛地光着膀子站在了墙头上,嗷嗷大叫着。我心中大喜,好小子有你帮我,放心吧,这些家伙反不了。我一把揪下一个站在花池栏台边上的高中部同学,他惧怕的看着我那恶毒的凶光,乖乖的站在了一边,我站了上去,“我看谁吆喝的厉害?你他娘的想跟我玩玩是不?”我指着一个“出头鸟”挥着拳头,他还知趣,腼腆地底下了头。 / L6 z$ e8 D/ S& a)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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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在墙头上一手挥舞着军黄上衣,一手捶着自己的胸口朝我喊道:“三孬,操,咱今儿个就跟他们玩点真格的。他娘的逼,当好人也太累了,多长时日没伸伸胳膊撂撂腿了,咱哥俩今儿跟他们玩玩咋样?”喊着咕咚一下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几步来到我身边,亮了亮拳头,狠狠的歪着头咬着牙,一脸杀气。+ I8 e9 n$ M: z* n& W' B8 y
  就从他墙头上一跃而下那一瞬,好像是一个口令,全院的燥乱嘎然而止。人们齐刷刷地屏住呼吸大眼瞧着我和他,一时间,而又显突然间静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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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 }5 S. E  我慢慢四下看着,几个闹地最欢的人躲避着我恶魔般的眼神,我挨个怒目震慑着他们的嚣张气焰。铁牛像一尊凶煞直挺挺地站在我身边,大家都屏住呼吸,关注着我。 4 Q# o% }. V( D9 b/ x" ]

# Q* m# W0 W5 z2 S  我在花坛栏上,把我近前花坛栏上的几个同学一一推了下来,然后把刘老师请了上去,我和铁牛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让刘老师说话,谁插话----”我挥了挥拳头没往下说,但大家心里皆明白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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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说校党委也在找吴老师,今早就已经发现吴老师在医院失踪了,我们已找了他大半天,可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我们校党委比你们还急,这不是,林校长已去教育局汇报此事去了。大家先回去,一但得到局领导的进一步指示意见,我们会及时的通报大家,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也会和红卫总部的同学及时沟通。 , H& S  @. f- n' w0 Q

$ U; x  C1 ]0 ]* J. j5 Z  刘老师正讲着,不知席广庆何时现了身,他在我身后悄悄地说,怎么搞的这么乱,一身截然不知所以然的神色。我白眼珠撂了他一眼,再也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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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刘老师的解释,一些同学没趣的开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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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X# M" K* b  S1 G  T* @  “同学们”席广庆一步上了花坛栏,举手示意大家他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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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A2 @: d% a% e% W8 L  “你想干什么?!”我硬梆梆的瞪眼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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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眯眼咧嘴笑着小声说,我支持校党委的做法,理解校党委的处境,我想安抚一下大家听从校党委的下步安排。接着他大声喊道:“同学们,刘老师不是已经说了,对于吴XX背叛人民违罪自杀这一滔天罪行,校党委不会视而不见的。大家是知道的,违罪自杀,自绝于人民,就是地地道道的现行反革命份子。”他此话说完,下面一阵骚乱。他挥挥手继续讲着,“对于他今天的违罪潜逃,校党委也会采取有力措施把他缉拿归案的。我们红卫兵组织也不是吃干饭的,我在这里也向大家保证,我们红卫兵组织会全力以赴积极主动的配合校党委,尽早的把吴XX揪出来,我们就是挖地三尺,也不能让这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份子,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 F& Q9 @, R& V& u8 \0 O7 S8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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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振振有词的讲了十几分钟,也真诚的规劝大家先回去,等待下步的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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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y! X# H/ t# L8 ^. U  人们嘁嘁嚓嚓地散去了。0 ?  o% t# G% p- K0 y. P
 席广庆一脸虔诚的叫住了我和刘老师,“咱要不先开个预备会,你说呢刘老师?”   a4 T' \" V4 E

1 @7 g  t% p8 D  “操,么预备会?你爱开么会开么会!俺走了。”我一甩手,看也没看他开腿就走。 1 N7 G7 k& Z2 u0 a- r/ A6 C

( e7 z8 [' f% R9 F" a  “迪启,回来!”刘老师小声的喊道,“广庆同学讲的不无道理吗,我们先开个预备会,也不能不说是为校党委担点担子。把工作做在前面就比干等林校长好的多,我同意,广庆召集人吧。”刘老师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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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G( G0 `5 Z  席广庆高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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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J. S. l& Q. G" R  我就纳闷了,你刘老师是疯了还是傻了,他是在步步围营千方百计的来破坏我们的吴老师转移计划。你可好,和他搅伙到一块围剿吴老师。你可能是想打探一下他们的行动计划,你也忒憨了吧,人家哪儿能在你面前泻露一点真情况。何苦呢,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何必在他这里浪费时间。我不解的默默地站在那儿,等待他的发落。! E2 ?4 M' r& N

/ ?# N+ p9 r& L5 @/ f  “走吧,去会议室”刘老师推了我一下,“我知道你不愿意开这个会,但一会儿你就能明白这个会是何等的及时与必要,我们想开还怕他们不买帐呢”他哈哈一笑,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我极不情愿的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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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拉住我,“今天的计划照旧?”,刘老师也停下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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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的憨啊还是傻啊,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今夜儿的事!”我还停留在刚才脑子打不过弯来的烦躁中,他又来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我能不烦。 # T7 L  y- n! M6 t' b

& D9 B7 i* ?1 c% c& W3 c  Z6 J  铁牛擓擓头,“好,那就好!”笑着,“你们安心开你们的会吧,那边我包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 T8 X* ?  `% U

; s0 w+ f- |7 s5 l5 }- W  刘老师又问起下午他们是怎么躲过席广庆搜查的。 8 w) L+ A! W# a* K( A4 {; Q4 R

* ?- P) V. S+ h- _  铁牛说,一大早教育局的李局长就安排人去把他们转移到妇产科病房去了,因为妇产科的二楼病房没住一个人。李局长早就料到他们会去揪吴老师,也和卫生局的领导通了话,让医院领导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吴老师。院长在妇产科门口阻挡他们进去搜查时,妇产科的大夫护士就把早已制定的“假产房”方案拿了出来。医院领导明白,他们再大胆也是不敢闯进产房的。也就在两个有任务的产房之一,里面的产妇和门口的家属都是假的,吴老师和铁牛就藏在里面躲过了他们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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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今天的安排计划,刘老师早在林校长那里得知了,他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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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席广庆肯定认准吴老师还在医院,他不会放松警觉的,肯定会加大晚上的监控力度。今晚吴老师的转移可难上加难了。”我忐忑不安的说,也是再次提醒刘老师要尽快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5 }! J: j; d+ v: U/ p: p% `7 t3 h
  会议室已经坐了不少人,红卫兵的各路头人、老团委的领导班子和在校的校党委的所有人已基本到齐。 * \# y4 S; y* j, t.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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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和刘老师踏进会议室的门时,很多同学站了起来喊着让我坐到他的身边,我一一点头笑着和站起来的每个人打着招呼,顺便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只有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闲聊着,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满脸一副胜利在望的得意神色。大会议桌的北头是五个主位席椅,已有席广庆和廖副校长坐在那儿,他俩低头小声说着话。廖副校长见刘老师来了,把他身边的椅子拉了拉,示意坐到他身边去。刘老师客气的点了下头,没去按他的意图而坐,而是拉了拉邻边的椅子隔他一座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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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2 B1 c+ n4 A4 [) s% H2 t  s  我暗暗的环视了一圈到场的所有人,逐个划分着我和席广庆的支持者,哎,我俩的铁杆宠拥者还是极少数,大部分还是观望派和沉默者。但就我目前暗暗所做地一切,也只有人文伦理那些古老破旧的信条为思想依托,可在目前的政治背景之下是无法公诸于众的。而席广庆就不同了,他有主流政治舆论为其支撑门面,又顺应着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运动大洪流地发展趋势,更有那不争气的吴老师跳河事件为其牢牢地握在手心,可以想象到他已稳稳地占了上风。但是,我紧紧跟随林校长和刘老师的所持态度和观点,以及局领导的大力协助和支持,怎么能错呢?我又坚信我没有错。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在林校长不在的情况下,刘老师就能同意席广庆召开这么一个紧急专题联席会议呢,到底他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我心里也弄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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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m, d* G- ~6 f: F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席广庆站起来说话了:“大家静一下,今天下午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之所以请大家临时凑到一起,就是请大家商讨一下,怎么才能更好的配合校党委,把畏罪潜逃地吴XX尽快的抓回来。”他开门见山的讲道。“下面就先请廖校长讲话”他鼓掌,我也拍了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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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5 ^9 @  廖校长,全名廖佳楷,河北邯郸人,解放战争初期,在他还是一个师范学校在校学生时就参加了革命,一身的好文化,写一手的好毛笔字,唱歌、绘画样样精通。只不过由于家庭出身是地主,而不能青云直上,落了个副校长、学校副党委书记的角色。平日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在任何场合、任何会议和任何问题上从没有自己的主见。我们在初一、二年级胡作非为时,天大的瞎包事让他当面碰上,也是抿嘴一笑,赶快躲开。但唯独在我身上他管过一件事,而且是风风火火地管了一件事。也就是这一件事我激怒了他,他也在此事上发了天大的火。
) a* j4 A' y* x( c# G% D0 d0 |7 U, E/ G    那是初一下半学期刚刚开学几天的一个晚自习课后,负责当天卫生值日的同学纷纷争抢着条帚、簸簯力争赶快打扫完卫生早早回家。那晚正好是周大全的当值小组,他人老实动作慢,没抢到任何物件,没办法就只好去拿黑板擦,干那谁也想躲避的,粉笔沫呛死人的擦黑板地嗄痄活。我看到了,一个箭步跳到讲台上,高高举起黑板擦,大叫着“今天擦黑板的活,周大全不能干,快上来一个”。其他同学谁也不理我,继续扫地的扫地,撮土的撮土,闷着头各干各的。周大全不想打扰别人,说还是他擦好了,就跟我要黑板擦,我高高举着,躲过他。他跳着高抢夺着,我嘻嘻哈哈的躲着跳着,顺手撂给了铁牛。大全又跑到铁牛跟前,跳着抢着。我俩来回撂着,他来回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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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L2 q' w% \1 ^( Y     正在这时廖副校长走了进来,例行公事的课后巡视。他看着我们的嘻戏,也抿嘴一笑回头就想离开。不知谁喊住了他,让他管一管,说任凭我们这样闹下去,他们不知何时才能搞完卫生。他无奈,慢吞吞地咧嘴走到前面,笑着说,好了不要再闹了,把黑板擦还给人家。我也咧嘴一笑,说“就你廖副校长有面子?我就不给,咋得?”他还是笑,就上来夺我手中的黑板擦。哈哈,我和铁牛一块把大全换成了他,嘻闹起来,他要,我躲。是的,这选错对像的玩笑,也确实太过份了,可那时的我就是忒狂了点,本就没把一个老实巴交的廖副校长放在眼里。这确确实实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没再抢,而是一脸严肃的挺在那儿,僵硬的面孔僵硬的语言“怎么了?也想戏弄我!胆子蛮大啊!”我被他这突然的变脸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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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9 H5 j2 l+ |( X: I# T  他怒眼双瞪,“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个班里最难剃的头,也早知道有个叫‘三孬’的歪歪种”他愤愤地吼道,“看我廖某老实是吧,我今天就治治你这个‘三孬’”。 + ?1 X6 x* v6 b7 X  x$ m* b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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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这突然的变脸惊呆了,站立在讲台边瞧着他,无言以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言语,蔫蔫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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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脸怒火地走向前来,我惊愕的把黑板擦递了过去。他没接黑板擦,而是一把抓住我的棉袄领口,大声喊道:“走,去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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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会也不知脑子里哪股弦作怪,我本能的双手一个反搅把扣住了他抓着我领口的手,他顺着我双手碗一抖,一瞬间,在我面前乖乖地单腿跪在了地上。坏了,我知道这祸可惹大了,我下意识的赶忙撒开双手,赶紧弯腰去扶他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站起来,满脸红涨着,顺手揪住了我的耳朵,可着劲地向上提着,我尽管痛的咧着嘴咬着牙点着一只脚尖一边身子顺势向上抬着,但再也不敢做任何的反抗动作了。 2 j7 d$ y6 H9 s"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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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啊,再打啊,再打我啊!”他提着我的耳朵往教室外走着,我忍着痛顺势跟着他走。 2 g( s7 c6 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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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我第一次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q2 [& c: Z$ T* d8 @" L
  在我被廖副校长扯着耳朵刚走出教室门,就听一个女生喊道,迪启再错他廖副校长也不该揪人家的耳朵吧,这不是变相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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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此话我心里好急,好了,别再火上浇油了。我无意间双手拿腕把廖副校长按倒,并摆了个单腿跪在我面前的驾势,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之举。廖副校长发点火理所当然,他打我两巴掌也不过分,何来他打人之说。心里一并喊着,铁牛啊,铁牛你可别犯混噢,你在跟前看的清楚,是我不好,你可千万别再带头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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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着痛乖乖地来到廖副校长办公室,进了屋门,他提着我的耳朵顺势向前一撩,我踉跄几步,双手扶住办公桌,没有跌倒。站稳脚,我退了两步溜到他办公桌对面墙边,胆怯地低头偷看他,这也是我进入中学后第一次胆怯地面对一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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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X  X2 E' A    他气喘吁吁满脸绯红地坐在了椅子上,双目死盯着我,吐着怒气,半天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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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o: @7 j) a1 i8 ^. t    “廖校长,我,我错了,确实我错了!”我低头小声说着,力图打破这可怕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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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u9 _! @( o. j- a7 a5 H    他还是不语,只有粗声粗气的怒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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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r* m! v2 I4 _: W0 e2 N  ]    “你怎么惩罚我都成,我不怪你,真的不怪”我继续发自内心的检讨着,“我手重了,你是校长,你让我怎样就怎样,我听就是了,谁让我做出这等大大犯上之举呢!我理应得到严惩。你发话吧,我认!”实实在在发自我心底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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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一言不发,两眼怒火地盯着我,但粗声粗气地大口喘息声已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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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校长。你说吧,让我怎么检讨都行,那怕你让我跪下,只要你能解气就行!”我继续说着心里话。 * _5 X- D# f( a+ F) F7 Q* B- [% G3 w

4 w! W4 p! y& A6 G7 P7 K" m3 b    他苦笑一声,“你真了不起了,就凭你学过三拳两脚,连老师你都敢动手了,了不起!我服你,三孬。”他咬着牙狠狠地数落道,“说吧,你当时撂倒我前怎么想的。就看我是个副校长,是吧?还是看我无能,好欺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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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5 a2 v( `3 |; j% W! h  他一连串的提了两个我连想也没想过的怪问题,我惊恐的抬起头,无奈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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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 D4 c0 ]4 t" z" v  “嗷,不服气是吗?看你那眼睁的那么大,说错你了,冤枉你了?”他气愤地站了起来。 - I/ J  `2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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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紧低下头,囔囔的说:“不是,廖校长。真的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敢再说下去了,话出一半停了下来。 5 t# R4 d+ ~; X8 U*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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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啊,说下去”他仍气愤地说着,我仍无语。
( X3 O" D8 W( r, |  “不说话,不说就算完了。今天,我就治治你,不是你谁也不怕吗?今天我就叫你不怕!你必须正面回答我的这些问题,不说话,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开始有点平和地说语,坐了下来,等着我的回答。 3 B, V- _%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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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死一般的静。 # T9 R& |2 z  Y, A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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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这是惹的那门子祸噢。说实的,从第一天学武术跪在师父面前的那天起,师父每天练武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们高诵他的明言:“学武先学做人,习武只为健身,练武不能欺人,人掳我则撤身”。是的,我是调皮,我也好搞乱,我更愿闹点恶作剧,但我心不坏,从不干坏别人的肮脏事。我是好动,我也不大守规矩,我喜欢点划一些作弄人的鬼把戏,在个别情况下我会玩个花架子吓唬人,可我从没真动手打过人。今天,我动手,确实不是心中想整治廖副校长,而是一种当人揪我领口时机敏地机械动作反映。当我双手搅把动作完成的一瞬间,我已内心高喊,坏了,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廖副校长,这玩笑开大了。紧接着是无比的后悔与自责,所以才有这乖乖地甘愿受罚忍着耳朵极其疼痛随他而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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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l6 v4 R: w6 E1 p; S2 l  正当我十份内疚的思索之际,就听门外一片乱轰轰地吵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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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啦,学生再错老师也不能揪人家的耳朵啊!”铁牛在喊。 # S6 z8 G! k$ ?# {8 j

. _) i  h6 |+ x% o6 e4 V8 n' x  “揪耳朵和打人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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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觉着他是副校长就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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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y  s- _$ \7 n# G6 M  更有一个同学大声喊道:“廖校长出来,我们都给你耳朵,出来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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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S: I# w1 T  咳,这下可乱了套。 3 S: }) Z7 j: ^, f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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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副校长气的一下蹦了起来,两步赶到我身边,伸手又揪起我的耳朵,拉着我顺手开了他的办公室门,站在了门外。 4 v, T# @- B( {+ R%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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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我就揪了,你们能怎么样!”他怒吼着面对着十几个同学。 9 X: j! l+ b- ?0 p' L6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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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被他这突然间的房门大开,并揪着我耳朵的怒吼声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在那儿。一时间,谁也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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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6 I0 s8 H+ n9 |5 l3 j  “好啦,都回去,你们添的什么乱哦!”我高挑着半边身子,顺应着我耳朵的疼痛,大声呵斥着门外的同学们。, ]5 u5 P) S& G
“你别欺人太甚,你这不是变相打人?!”铁牛大声吼叫着,瞪着大眼伸着脖子,拳搓的嘎叭嘎叭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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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3 b, h' w5 V  红脸走到前面,伸手用身体挡着铁牛,“廖副校长,俺姥姥说‘得理得饶人’,求你了,饶了他吧”她平和地淡淡地低声说道,“你可是君子之师,体罚学生,可是让我们这些孩子都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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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0 W  [$ z  R/ j+ _1 {    “小妮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知道他三孬有一帮捣蛋的小娄萝,就此让你们胡闹下去,我校何时安宁。今天他敢跟我动手,下步他就敢见谁灭谁了。”他没松一松我耳朵地喊道。* u+ @; D! l' I9 P1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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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的脸真的红了,她抬手指着廖副校长,“你自己看看你这样子,你就不感到难看恶心!”她又指了指我,“是的,他外号是叫三孬,可三孬是一个大校长叫出口的吗?他纵有千错万错,你就忍心当着我们大伙的面,一直这样提着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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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T2 Y' _4 [# Z& C0 Q/ A. ^    同学们一片乱嚷嚷地指责声。 0 {1 _/ L8 b3 l6 b. q2 ]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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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的几句话,又让我不安分地心重新抖擞起来,“廖校长,听这小妮儿一句劝吧,这真有点有损你的形象。什么话不能和我慢慢说,放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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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 S4 [+ k1 y& w  可事到如今,看来廖副校长的面子更是放不下了,他气愤的嚷道:“这不是你把我撂倒在地的时候了?这不是你带头闹乱子的时候了?这不是全校没有你怕的老师的时候了?” ) U1 W: n3 D% ~) v* o: b

# F0 u& ^) x6 q8 p+ c  这说的都是哪里挨哪里啊,我心中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咧嘴笑着,“廖校长,我说一句,你放开我的耳朵!我尽管小,但我还是个人,忍是有度的!”我一手向上指着他揪我耳朵的手,怒火开始在心里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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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头怒视着我,大声喝道:“怎么还想动手打我?打,打啊!”他又提了提我的耳朵。 + y. ^, [9 |0 ]' V* X

" y' s3 w8 N! X/ |  我疼地实在忍不下去了“嗷—”的叫出声。心想认错也不是,检查也不让,道歉也不行,这学他是认定不让我上了。罢罢,反正怎么也没好, 干就干吧,大不了一个开除! 于是内心一咬牙, 一个上反手, 死死地叼住了他的手掌虎口穴,拇指稍一加力,他嗷的一声松开了拧我耳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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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b! o. ~8 I9 \7 u1 K  就在这时林校长和刘老师急匆匆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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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副校长疼的甩着手,“你们都看到了,又在暗中伤人!”他看了一下林校长和刘老师,又狠狠地瞅了我一眼,一个急转身回到屋内,愤愤不平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2 n! i0 U, j% D; b!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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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同学们,都回去吧,这事就交给我和刘老师处理好吗?”林校长声音不大,在笑着劝说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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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d8 M# M* d) A; H) R0 m  大家还是气愤的七嘴八舌数落着廖副校长的一堆不是。+ o) M  t8 ?& d
  刘老师按着我的头,“劝劝大家,先回去。咱俩先谈谈好吗?”而后对大家说“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他拉着我的手,向他的办公室走去。铁牛和红脸执意不走,也跟我们一起来到刘老师的办公室。 9 ~+ ?* q0 D" m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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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会议室静了下来,廖副校长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好,我就先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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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a! [5 q& i( s" \    席广庆赶快也站起来,“廖校长,你坐下说吧”他又到他身后向前挪了挪廖副校长的椅子,两人一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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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廖副校长开始了他的演说。“吴某的错误已到了犯罪的边沿,暂且不论他此前在教学工作中所犯的各类罪过。就此次跳河自杀一事,就是典型的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犯罪,这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的不可饶恕的罪恶行径,这是发生在我校的可谓现行反革命事件。吴某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逃之夭夭了,让人不可理喻。”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一会,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每个人。“他逃了今天能逃地了明天吗?他逃地了医院能逃地了这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战场吗?不能,肯定不能!但从他逃跑一事上看,也让我们所有的广大革命师生,更进一步认清了他的反动嘴脸,更加坚定了我们彻底揭露他反革命罪行的决心。他的逃跑不是一个简单的孤立事件,是他一人所为吗?我看不是如此简单,这也显现了我校目前激烈的阶级斗争是何等地尖锐复杂。但若真的放过如此罪大恶极的吴某,岂不是对我们广大革命师生的极大侮辱。为此,今天召开这个校党委、红卫兵组织紧急扩大联席会,就是要求全体革命师生紧急动员起来,采取各种措施和一切必要的革命手段,决不能让吴某逃走。就是入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接受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彻底批判,彻底揭露和清算他的一切反革命罪行。不打倒吴XX绝不罢休!” 2 Q6 Q4 p9 Q6 ?+ W- T- L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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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随着他那激昂的演说喊起了“不打倒吴XX绝不罢休”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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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摔平日文质彬彬的表像,抹去温文尔雅的身影,如一头红了眼的饿狼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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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愕地瞅着他。他可是堂堂的校党委副书记啊,他可是我们平日大家尊重的副校长啊,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能把本不是校党委召集的会议,硬硬的打上校党委的大旗呢?他真有如此之权力?哎,这也可能是我偏袒吴老师所致,一边倒的为吴鸣不平而错怪了他?我迷茫,我惆怅,我不解。 ! z7 Q* J% d+ ~. A0 Z4 i  u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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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眯着眼在听,没有半点反映,好像一湾无风的池塘,静静地,映照出周边枯木的丑陋和繁茂艳丽的林木。 , Z0 e6 @  U;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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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带头鼓起了掌,几声啤啤啪啪地掌声。紧接着他愤然而起,开始了一场搜捕吴老师战役的战前动员和具体措施的布置。
' C: }) `8 a+ t. L2 b$ m) q   他的动员讲话,不外乎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等等一些流行时髦词汇的罗列。紧接着,他就自作主张地具体布置着搜查吴老师的各项任务。医院是首查的重之重,前后门各安排了两组人员监控堵查,院子里派了两组巡逻队,各组佩带一只哨子,一但发现目标,一声哨响,全体人员火速集中打歼灭战。另外,各个出城的护城河水桥和汽车站各布置五到六人把守,决不能让吴老师逃出城外,只要把吴老师控制在城内,他早晚定是必猎之兽。并且立即成立“揪吴战役临时指挥部”,他建议由廖副校长任总指挥,刘老师和他任副指挥,我和卜同学为领导小组成员。除廖副校长外,我们四人必须二十四小时在指挥部坐阵现场办公指挥,直至把吴老师捉拿到案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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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想的到是很美,老子我愿不愿意可不是你说了算,我咧嘴笑了。 + ?" k7 K: ?" ]2 F: M,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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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讲完后,低头征求廖副校长的意见,廖副校长鼓掌,表扬他周全精密,措施有力,并表示一定积极支持和大力协助指挥部的工作。他让刘老师也讲几句,刘老师说大体同意他的意见,只不过提出,指挥部可分头值班,不必四个人都靠在这里,轮流四处加强巡视检查,发现问题迅速集中讨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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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又点我的戏,让我也说说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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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赖洋洋地站起来,“席大指挥这么器重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让我干也行,但要我在这里憋二十四小时?大家是知道的,我能憋它四小时就非跳墙砸桌子不可。在这里先声明,让我干,就把巡查的事交给我。不行,拉倒,我就不干!”说完一腚坐了下来。好多人看着我吊儿浪荡的德性笑出了声,刘老师瞥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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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和廖副校长底头嘀咕了几句,站了起来“好,那就我和刘老师坐阵指挥,迪启和老卜外巡。大家没有新的意见,鼓掌通过。”几下掌声。 5 i/ z, u7 @- t* M% O( w2 ?! C( T#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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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他本以为由他盯住刘老师,卜同学跟在我身边就万无一失了,他可没想到卜同学已换了个另外的脑筋,脚踏实地的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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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副校长站起来,一脸春风“好啦,就辛苦大家了”。他走到刘老师面前,把手伸给他“这里就拜托你多劳了,我回去看看林校长回来没有,一并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 % S$ N% v6 b: b& N5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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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没有站起来,只轻声回答了句“好吧”,仍坐在那儿。不知是没看见他伸出的手,还是不想看见他伸出的手,或者看见而不想接他伸出的手,反正刘老师没站起来和他握手道别。8 a% V5 o# K) [# F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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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也站起来,“好了,大家按刚才决定的各自分工,分头行动吧,散会”。 6 S9 j; ]# X6 ^) Q

6 T' l" P; ^5 b  他随之来到卜同学跟前,小声叮嘱了几句。
: J8 ~" g0 K2 G人们都散去了,会议室只留下了席广庆、刘老师、我和卜同学四人。 ; h. A5 L8 w' _4 o

) T$ V: o: u' p( H/ s  我伸了一下懒腰,左右晃了一下脑袋,“好了,老卜,咱也该走了,有你在我身边保驾,席总指挥定会放心喽”我哈哈着一语双关的瞄了席一眼,起步就向外走。 - p8 H& ?, k* q7 I8 r

9 |4 I6 _9 p* {8 t" Q  “迪启,慢着,我们四人是否再商量一下”,席广庆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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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1 e- \5 s% V4 ^  “还有么商量的?你安排的滴水不漏,我还能有什么高招?这下就请吴某束手就擒好了,我量他插翅也难飞喽。你就在此安心的等好儿吧。”我朝着卜同学一摆手“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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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看着席广庆,意在请示他,走还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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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 G6 o0 Q: s& M( w7 Q  席广庆在我这难剃的头面前也是无能为力,他低头朝卜同学做了个摆手示意“去吧”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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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o; Z& G3 Y8 E! ^  {4 i  晚上十点多钟,我们偷偷的摸到林校长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间。在外面看,屋内已熄灯,但我明白,他肯定在等我们,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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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进屋,里卧室的门也随之开了,林校长弯斜的身影招呼我们进了里屋。他没有打开灯,我摸黑坐下,要先汇报一下下午的情况,他说不必了他已全都知道了。他寻问我们今晚的行动安排就绪没有,还有哪些困难,几个人参加行动,行动的每个细节也一一帮我们重新做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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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满意地拉着我俩的手,“孩子们,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本不应让你们去担这么重的担子,可运动使然不得不为啊。但我相信党组织会记住你们为人民做出的功绩,人们会感谢你们在迷惘中的诚挚善良,历史会证明你们这样做才是真诚与正义。”说到这,他的手在透过窗口泻下地朦胧月色中微微地抖动着。 ) [2 ]6 z9 r* P

  l. F1 [9 Y3 J( m, ^' O$ t  他站起来从裤口袋里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个纸包,“迪启,这是三十七块钱,你转交给吴老师。钱是不多,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纸包放在了我手里。他让我转告吴老师,把心放宽一点,回到家里不要直接给学校的任何老师或领导来信。他让我把我家的地址或别的同学的家庭地址给他,通过我们来和学校取得联系。另外,如果在送吴老师的路上,真让他们发现了,在紧要关头,切记不可莽撞,多动脑筋,软的硬的一齐上,么法生效用么法,只要能达到送走吴老师的目的就是好法。他又说了说下午去教育局向领导汇报此事的情况,局领导也没开领导班子会议,只是主要领导私下的个人意见。他同意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并一再指示不管到什么时候这是他的个人意见不要外传。不管怎么说,这样做从哪方面去理解都没有错,但就是和目前的整个大形势有点不太协调。从他的言词中,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他内心深处对目前形势的极度担忧和困惑不解。1 S+ I' M+ X; w

  a  s2 m( }4 |5 h  我们摸黑交谈了近一个小时,出来后又装模作样的巡视了一圈学校的各个岗哨,离开学校时已是深夜两点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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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 @3 t6 y& `7 a1 B  今夜护送吴老师的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我俩的心跳不免急速地加快。 ! |: d' m4 C( B7 T# W6 R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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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是那么的静,静的可怕,路灯早早熄灭的马路上,只有我和卜同学凄凉黑影的移动和伴随在脚下无奈的“唦、唦”脚步声。弯月在云中和我们捉着迷藏,时隐时现,路两侧的房屋被月色抹的时灰时墨,时而像张着大口的黑豹扑向原本就怕夜色的我俩,时而又像俏皮的灰色积木搞地我们昏昏沉沉。
# @  P0 P" N6 K* m" b( ?/ M    医院大门外台阶上两个坐着闲聊地同学看我们来了,站了起来,嚷嚷道:“来啦,蚊子太多了,一点风也没有,咬死人,热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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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_- I4 d) x: I  “没办法,都是那老吴搅得。你们这里可是个关键部位,怎么就你们俩?”我一本正经的查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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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个在进门大厅,放心吧,老吴插翅也别想在这儿飞走。”一个小个子打着圆腔。我俩向里走,另一个高个跟在我后面小声说,“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了,在第三排房子东面死胡同的墙上有个梯子,爬过去就是镇政府的伙房屋顶,房边有一堆砖垛,很好下去。”哈哈,这可是铁牛安插在大门口我们的一个死党。 ( {5 b' e" D% j8 ^+ ~, M4 a6 F

! v$ Q3 e& G$ W6 E# I4 Z  大门厅内,四五个同学坐在候诊联椅上东歪西倒地睡了。我一一地把他们叫醒,嘱咐他们别这样睡,坚持坚持天明就有人来换班。并提醒他们都这样睡了,人真要在这里跑了,你们吃不了可得兜着走。他们抹着朦胧的眼,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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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9 s- y6 U/ i& B6 K5 D    我俩向后院走去。 2 |  T! k8 C  i) U  P6 H-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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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院长值班室,值班院长站了起来,“你是?”; m$ w) c% ^+ r) k3 o) n; c

6 b2 w8 Y$ a$ X6 g- h  “他是迪启”卜同学赶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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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L) t5 `& |, ?4 _  “李局长让我来看那个病号”我说出林校长交代的那句接头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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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哦,现在就可以去看,一语双关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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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1 ?; Y5 z2 U: `* \    我小声说:“我们在第三排房东头胡同等”,说完就出来了。 , N5 u7 x0 |' ?6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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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内空无一人,值班巡逻的同学早不知到哪里睡觉去了。不一会,吴老师在铁牛和红脸的搀扶下来到了梯子旁。大家没有一声招呼,只会意的相对点了下头,就一个个爬着梯子翻墙而过。送走他们,我和卜同学又大模大样的检查了后门岗和巡逻岗,并把巡逻岗的同学狠狠的训了一顿,急促撤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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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 C# p* q5 A! M- V  我和卜同学火速回到我家,把早已写好的纸条“爸,因有急事,借你车一用。千万保密!”插到我家门缝,悄悄地把他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 h' g, l* A9 @3 B7 p+ C& K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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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骑车带着卜同学直往南护城河而来,刚到城门口,就见几个同学横排站在了护城河桥头上,大声吆喝道:“停下,停下,干什么的?”。 ! X, K* B8 E% ]& L&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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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顾自的骑的飞快,几个人马上紧张的把手都平伸开来,高喊“下来,停下,不停下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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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p+ c/ k0 _9 U  说着喊着我已骑到他们跟前偏腿下了自行车,“哈哈,好小子,连我也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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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5 i( j% W, P) j9 ]  大伙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谁能看地清啊”,“了不起了,成了骑车巡查大使喽”,“怎么样还没发现吴XX的踪迹?”,“娘的,让他真害苦了,一夜没眨巴下眼,操,抓住他活劈了他”。说的、笑的、骂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我喧嚷着。    / R; N4 l9 P5 r, ]1 n*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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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脸微笑,“辛苦大家了,千万提高警惕,越快天亮,越是他逃跑地最佳时机,万不可掉以轻心噢”。我认真负责地做了一番工作安排,就带着卜同学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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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护城河和其它三面都不一样,出了护城河桥,走过二十多米的一段堤坝路,就是南关。堤坝路在南关中间直直的通过,路两旁住了几十户人家和全县唯一的一处天主教堂,南关就在护城河的环绕之中。出了南关又是一道一百多米长的堤坝路,路两边护城河中芦苇成片菏花争艳。白天船儿川流渔网飘舞,傍晚钓蟹捕虾的人们搞地河边萤光点点,别有一番风趣。再加那早已关门谢客多年的天主教堂高高的灰色门楼,更增添了我们孩子们的好奇心与神秘感。每每出南城门走过此路,都有一种别样心境,是美景、神圣还是旷野、阴森,我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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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晚我骑在车上,路两旁高土坡上的墨色庭院,和那一动不动的黑挺挺的树影,在眼前向后移动。突然不知那家不怕运动冲击而仍还活着的一只幸运狗狂叫起来,我也不知是胆战心惊还是酷热难忍,反正一身身的汗水急流直下,两脚猛蹬着自行车,眼不敢向两边看一眼,急促地向南大堤驶去。% C% y0 w! [8 D) U9 t. ~% I! v  m# D

. O  s+ q+ J) n+ K  来到南大堤口,把自行车放下,我把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学起了刚才幸运狗的叫声。 + i$ J. D& [/ P9 Y

' Z* S# E8 `6 g! X/ ^- q  “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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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 t/ m  停了不一会,在东面十几米的堤岸边也传来“汪汪,汪—”的回声。 7 i( }) A( Y7 K4 W.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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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和吴老师他们汇合了,可他们之中有铁牛和红脸三人以外,又多出了个孙玉香。! H# \$ v0 H#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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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也来了?”我指着孙玉香问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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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N5 n/ R8 O  “没她能行,俺三个就我白天放在镇政府的一辆自行车,咋跑?”铁牛解释着,“是她爸爸又给借了辆车,在运河板桥上从半夜一点就在那儿等我们,一直在那儿等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她,我们来到这里还不得天亮”。听后我心里一酸,是对她的感激还是对她爸的崇敬我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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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大功已完成一半,红脸、孙玉香和卜同学你们赶快回去休息,想一切办法应付明天的事情。我和铁牛护送吴老师去车站乘车去济南”我吩咐着,推着自行车,示意吴老师上我的车,铁牛跟我抢着让吴老师坐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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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f3 ?+ O5 x3 c# [* Y# t" O4 v; G  孙玉香一把夺过我的车把,“我也去,我带你,你今天够累了”,我本没准备,还真让她把自行车夺了过去。 4 A1 ^) R1 d6 p' P  `) {  U

* i8 A6 g" u) p6 J; K4 y  “去,去,添么乱啊!小妮子,你跟着光添麻烦。”我抢着车把。 ; Z( X, G( t, H9 p! e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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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猛一推,把车子横了过来,“小妮子怎么了?除了那回跑城墙给你添过乱,么时候不是在帮你。这时嫌俺添乱了,刚才还说呢,没俺那辆自行车,就担误大事了,转脸就拿俺没用了。我倒是想和你比一比,看谁骑车骑地快!”她从不大声说过话,今天话音可不低,也可能是夜间的关系,反正几十米外也能听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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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K- ?& Q" W/ h+ ]  “小姑奶奶,你在作死啊,这么大声喊,就怕人家听不到,是吧!”我骂着她,压着嗓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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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和起了稀泥,“行啊,反正两辆车子,多她一个没么了不起的,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再说了,她说她景阳县城有亲戚,我们把车放到她亲戚家,去坐汽车也放心。”他哈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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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T" I. ^& }  “咳,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在找着台阶下。 ( b6 L7 |* ~% d& A; s  q"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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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香这时声音小了,“你什么时候能让人家先说过话”,一派指责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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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2 v% ?) ?  “好啦,老卜你回去吧,明天你和红脸把人家孙玉香她爸借的车子送去,红脸认识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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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3 Z2 `' _4 t: L/ Z  我们四人上车一阵风地向南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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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a) b7 l" I, \  出了护城河的外大堤,我的心可就放了下来,席广庆啊,席广庆,小子们你们在医院、城内逮去吧,老子我们走了,不陪你们玩了!想着,高兴的唱了起来,“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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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着笑着不一会就出了城十多里路,刚刚到了土骇河的桥头,突然听到桥头那边一声大喊:“快,吴XX过来了!快集合人堵住!”,就见十几个黑影好像手里还拿着棍棒,一窝蜂地向这面拥来。
  X3 r8 a( h( m, e) U% ^( L “快!回头跑!”我喊了一声,其实铁牛已掉转车把向后骑去。 ; f& b/ I8 k/ j* O* I

% m+ F! e$ b0 f2 _  吴老师此时反而心平气和的坐在车后座上说:“迪启,带着我是个累赘,反正他们是抓我的,放下我吧。目前他们还可能没搞清你们是谁,我不会再干跳河的傻事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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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x; [: s  我心里在流泪,喊道:“吴老师,事已至此,就不要多说了。他们这不是在抓你,他们现在是在抓我,抓刘老师,抓林校长,你可不能还犯糊涂啊!”我感到泪已冲到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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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喊着:“好了,不说了吧,快骑,前面村前有个小道向右转,我认的那个道”他骑在了孙玉香的前面,“玉香,不行你换三孬,你骑的太慢了”,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7 q& l4 d8 M0 ~. I$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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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你就快骑你的吧,我掉不下,换人不更慢”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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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的提醒使我一个高蹦了下来,差点跌倒,我顺势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都别停,我跑一段,玉香,快骑”,我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跑在了前面。 8 T! c- ^+ J2 A0 L/ A/ T5 N

! s2 e, I) I& b* d9 s( F) C. r$ `- h  “这那能行”孙玉香刹车停在我跟前,我抢过车把,她机敏的跳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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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铁牛已超过我们十几米。就听后面喊到,“你们跑不了了,快停下,投降吧!” ' z) v: J2 t7 I- t3 X7 ?. T

3 j. H; j  Q9 I8 p# ?& b  撤蛋,哪里到哪里了,投降?小子们,今天带着吴老师,没办法,你们就沾点他的光吧,要不是他,我不全把你揍的喊娘,就不会饶了你们。 + i9 p2 b2 d2 a% D)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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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也就只有三辆自行车,上面也就五个人,其他人没自行车,早已远远落在后面。 * T4 r* o- D$ H1 a

5 w6 c5 s# G: H; i0 n) M- c+ |& r  我们在一个小村前边拐弯下了小道,骑了不大会,我让铁牛停了下来,“玉香,你带着吴老师先慢慢骑着,在前面等我俩。铁牛,他们就跟上来五个人,咱俩跟他们玩玩咋样?”我笑着说道。 ) p' f. \/ _/ k( O* W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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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铁牛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高兴的喊着,好主意好主意,顺手把车交给了孙玉香。 ( p/ |5 p1 U! @/ c1 a

, e2 O' K. U  T1 d  这时我全身的血像开了锅一样热辣辣的,把自行车放到前面一堆草垛边。这时已看到追我们的自行车一个接一个的下了小道,但骑地没有刚才那么疯狂了,他们也胆怯。 5 F" v& u1 i  u) T-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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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骑到我们跟前时,我俩突然在路边蹦了出来,并肩站在了路中央,怒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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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辆车停下,一个带眼镜的高中同学走了上来,其他人站在了他的身后,“没想到是你俩呀,怎么你们和吴XX搅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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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V2 F& P' H' e! \2 l  再看后面,有三个竟是我班的同学,哈哈,眼镜小子合该你倒霉了了。我没回答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一闪,他的眼镜就到了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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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高地举着眼镜又后闪了两步,“哈哈,小子,这事吗,你就是个糊涂虫了,老子压根就没真弄过吴老师。倒是今天,我可真想弄弄你了,信不信?” ! M! U$ g" V5 A& H$ Z2 t/ k

- M% r% o0 c# F  眼镜同学变成了瞎眼同学,他被我这一瞬间地举动打闷了,他眨巴着眼,“哎,哎,怎么动武?好话好说,打架可不是你三孬的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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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是个外星球人?我三孬原本就是个看见打架比喝蜜还甜的符,你就不知道?只不过这一年多俺归顺了共产党和刘老师,再不想重操旧业了,今儿个也是该你运气不佳,想撞撞我早已痒痒的拳头!”说着摆了个大鹰展翅地亮相,嘴里呵呵笑着。   D  e, J: M# W$ v: S# F

  a8 v! J) n8 L, Q; T, n   铁牛一个箭步跳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拦在了另外四人的前面。 & I2 B2 K& ]: V2 k*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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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班的三个同学齐声向前询问铁牛,这事咋办? 2 W: q, j, H5 g# B' ~$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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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抢着告诉他们,“咋办,就这么办,今儿就和他席广庆分道扬镳。你们回去把此事告诉红脸,就说是三孬说的,让她另立旗杆,下午我们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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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眼同学手中的棍子狠狠地撂在地上,“三孬,不满你说,这段时间俺也觉得这味不大对头,你敢另立山头,就算我一个,你要不要?”另一个不熟的同学也连连附和着他的说法,对,对,我也跟着你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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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1 j' a1 e5 x5 N  真没想到事情解决的这么顺利和快捷。 6 m- k' [4 Q7 G# X2 q+ w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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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下架势,把眼镜给他戴上,握住他的手,“好!好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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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6 ~0 x* j  我也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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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眼镜同学就为我们立了另起锅灶的第一功。他们回到大桥处,把在桥上堵截我们的同学召集起来,宣布没追上我们,但是看到我们钻到一片玉米地里了。他发动在场的所有人,兜在一大片玉米田里,一直胡折腾了三四个小时。上午快九点钟才回到学校装模作样地向席广庆做了汇报,他的汇报也只说连吴老师在内共有四个人,具体是那几人天太黑也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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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我们乘坐的汽车已快到省城了,我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汽车上尽情的撒着欢,把夜间的一切艰难困苦全部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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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几个小时以后,会经历一场人生路上永不能忘却的磨难。) c% U2 [3 w; }- z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省城的天地,人多、楼高、味道不怎么鲜美,尽管艳阳高照,但是总感到一切像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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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途汽车站外和候车室内一样,也是乱哄哄地,比俺县城赶集时的人还多。日头高高地狠狠地洒在匆忙奔波地人群中,人们无暇抹一把满身的臭汗,顶着比俺那里更毒的烈日,各顾各的急三火四地摆动着双腿,移动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马路上来往的汽车比俺在家里一个月见到的汽车都多,它们好像就不怕心急如焚的人们稍不留神钻到自己的车轮下,横冲直撞地飞奔着。那树阴下横七竖八躺着期盼凉风期盼降温的候车人,与上面的杂乱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反衬。 * U8 P5 _. }! p- G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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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字,乱,比俺家里更乱。 # }5 g' c; G. m9 g  A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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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大喇叭传出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嘹亮歌声,还和家乡的味道一模一样激昂奋进。还有那铺天盖地的白纸黑字,满满的充斥着一切人手可顾及到的建筑物上。只有这些还稍稍传递着点滴同在一个日头下的感触和温馨,这才隐隐勾起我们刚刚和席广庆一场大战中,得胜者的自豪与兴奋。4 y- a7 I. \; w( Z. L, z0 T& F1 u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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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两步,找个饭店先吃点东西。一夜了,把你们要饿坏了。”吴老师一手扯着孙玉香,一手捅了一下和我一样眼不够用四下张望的铁牛。 0 e, s4 X) r*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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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吃还好,这一个吃字,唤醒了我肚里的馋虫,满脑子就一个字“饿”,敲打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 I7 c+ ^  M- Z) l% ?, h. x# c. ]

( S. W) O& E! a7 M# a& t& w  我们急促地来到站前唯一的一个“人民饭庄”门前,门前一个白衣白帽的工作人员,正手持一根黑胶皮水管冲刷着门前台阶上永不消逝的污秽。她抬眼看了我们一眼,继续用手指堵住一半水管口,左右摇晃地扫荡着饭庄的入口场儿。   K* o4 I" X! }" s( H%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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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跳着蹦着躲闪着她目中无人的水枪,“唉,唉,停一下,让我们过去好吗?”孙玉香请求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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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9 U2 s& S7 c* }  “过啊,我又没挡着你。我停下,我停下这活你替我干!” & n7 W# p3 D+ t3 h1 f"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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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赶忙接过话以免不必要的拌嘴,“同志,你稍停一下,我们进去吃点饭”。 : j' d' G% K. h& b: ^*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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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里还有拉屎的!吃饭也得有个点呵,恁家不到十一点就吃上啦,走,走!十一点半再来。”- l8 P" u, K0 y

6 U6 Z' _0 H- q8 C! l5 H  s1 D  进省城第一顿饭就吃了个闭门羹,这肚子叽哩咕噜的抗议着,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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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0 e: V% E6 e) N- \3 |    走,走,我领你们开个洋荤,吴老师带着我们进了一家大商店,买了八个贰两粮票一个的大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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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A/ ]; j7 W7 k0 Z  这可是我生来第一次吃这甜蜜可口一进嘴里就可咽的洋货。大家吃着走着,看着柜台内俺那地儿很多没见过的稀罕物,吴老师和铁牛走在前面,我和孙玉香紧紧地跟在后面。趁他俩没注意,孙玉香急促地把只咬了两口的一个面包塞到我的手中,挤着眼摇着头,示意我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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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坐汽车来的路上,我就胆怯的没敢挨着她坐,就怕闹出不必要的笑话。可这不及提防的多半个面包,吓地我全身起了一层肌皮疙瘩,还好我看到吴老师和铁牛在议论着刚刚看过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根本就没顾忌后面一对少男少女的小把戏。可我的心忐忑不安了半天,孙玉香无事似的冲到前面,三人的欢声笑语我一点点也没入耳,就好像犯了法的罪人,急促的默默地大口吞食着不该多得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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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近三个面包下了肚,不吃还好,吃下去就感到肚子一点也没填起来,反而感到饿的更凶了。一看商店里的挂表,还差十分钟就到十一点半了,我们又匆忙来到那家水管挡驾的“人民饭庄”。 3 P* |4 K) D- ^7 l% ~9 N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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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离开这么一会,饭庄里已人满为患,点菜售票处已排起了长长的两队人马。饭厅足足有二十多张大方餐桌,但各个桌上的凳子已全部各有其主,有的后面也站着人,号好了第二轮的餐凳。我们傻傻地看着,不知所措。 % e" c% \( t# {/ J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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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这样下去,我看两个小时我们也吃不上这顿饭。我们去火车站吧,一边买着火车票,一边打点肚子。”我提议。   N: W' }7 @- w* C5 ^

4 Z, {- `2 H4 r9 I5 }# f    火车站广场大的惊人,足有俺城里新华广场的两个大。广场四周商店、饭店、旅店一个接一个,也不知买不买、吃不吃、住不住,反正像赶集地一样人们进进出出,一番繁荣景象。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人,尽管广场上没有树阴遮挡,可人们根本没把烈日当怎么回事,仍坐在一堆堆大包小包跟前的洋灰地上满有兴致地交谈着。背着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地赶路人,在三五成群站着或坐着在那儿候车的人堆前,左拐右闪地走着蛇行道来回穿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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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t) l$ A& r3 t     火车站那高大的现代候车厅,和那高高尖挺的西洋古建筑钟楼,以及那陈旧残劣的售票大厅、行李房,组成一处中不中、洋不洋、新不新、古不古的怪异组合体,迎接着数以万计用黑色、蓝色和草绿色布衣统一包裹的心急火尥般地匆忙赶路人。 , C8 P& C7 R1 N3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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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被这些杂乱骚扰的心浮意躁,也可能是从汽车站奔火车站挤公共汽车时的激烈战斗而致,大家原本饥肠饿肚的感觉已跑地干干净净,没有了一点进食的欲望,于是决定先去给吴老师买上火车票。/ C( {3 ]; g+ |2 [! O3 r8 ?+ w

- v% o) P9 Z5 i' C  “慢”孙玉香回头拦着我们,“你们想到没有,他们能在城外秘密的布了第二道拦截吴老师的防线,他们就不会也追赶到这里,在这儿设防吗?” ' S) T& I# H, I3 X2 s

( S$ i( ?; B% v, E; L$ R0 L, P  哦,女人就是女人,再小也是女人,还是女人心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就楞是连想也没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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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不会的,毕竟他们也是孩子,我又没和他们有什么死仇,不会这么穷追猛打。再说了,他们已知有你们在我身边保护我,来这里抓我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办地到的,光钞票和粮票他们一会儿半会儿就集不起来。好啦,走吧,别把问题考虑的太严酷了。”吴老师平平淡淡地说道。
9 U* ]+ J5 Y1 t7 e7 J  孙玉香说的有道理,从昨晚出城十多里路到了土骇河桥头又有一道秘密防线来看,可不能小看了席广庆。刘老师在跟前盯着他,我在一线防着他,他就能不动声色地做出如此周密而又谨慎的秘密部署,这是一个不满十八岁孩子的天赋还是超乎寻常的表现,谁能说的清楚?这不能不开始让我从内心真有点服他,也不能不让我心里确实有点儿怵他,更不能不促使我们在今后的每步行动中必须慎之又慎地提防他。 3 E# ?3 L/ `: F( C- Z% u5 {" f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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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吴老师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他席光庆也是个学生,哪能把一个无冤无仇的老师往死处逼呢?他能动用无所不能地恶毒手段穷追猛打吗?目的何在?只是为了个人政治前途?是啊,从全国主流形势和报刊上的理论导向看,不能不说是他站对了队,也无可挑剔与指责,理应如此。可是他就真没看明白校党委的真实感受?以及就没看到党内刘老师等一大批骨干老师们的抵触和反感?我想他不会一点也不清楚。从此意义上去想,他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他还理应算的上个聪明人,不会不留一点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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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不管怎么说,多加小心总不能为过,于是我让孙玉香和吴老师原地等我们,我和铁牛去给吴老师买票。 & W2 T" v$ z' C7 Y# g. M

6 n' u: n2 x0 |  售票大厅真大,足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从北墙上的一个个的白框红字的牌牌上看,并排紧挨着十几个售票口,售票口牌牌下足有上千人在左涌右挤着,根本看不到售票口是个啥模样。上千人的吼叫,发疯似地拥挤。没买上票的拼命往前面挤,里面买上票的呜嗷喊叫着挤不出来,好一派群情激昂地战斗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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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H/ Z/ y, j* i  十几位身穿一身蓝铁路服工装,臂带红袖章的铁路民兵,加上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民警察,也趁热打铁地推搡着本就骚乱的人群,嚎叫着撕扯着他们认为的害群之马。后面多半大厅的密集人头们只有高高挺起脖颈,无奈的神经勾画着万千不同的脸谱。; }1 U5 c" ]) ]5 l) O) S; Y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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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稍做商量,就顺东面墙根处挤了过去,不一会就挤到了大厅的东北角。这儿离最后一个售票口有两米左右,但前面足有十几层人在扛膀子撩胳膊地勇往直前地各显身手。我们俩一对视头一点,铁牛马上蹲了下来,我麻利的两脚站到了他的肩上顺手抓着前面的人墙,口喊“起”,铁牛猛然站起来,我顺势一跃,趴在了众人头的上面,三扒两蹬,当人们的叫骂和指责声还没喊完时,我已爬到了售票口跟前。怕压的人头躲闪着,正好给了我可乘之机,本没想到脚可落地的我,不知怎的三跺四撂居然站了起来。哈哈,面前就是一个只能伸进一只胳膊的小窗口,窗口上半透明的有机玻璃也就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售货员忙碌的双手,胜利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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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着几乎虚脱的身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举着可以说拿命换来的胜利果实—火车票,挤出了永不再想和他们打交道的愤怒人群。可四下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了铁牛的人影。他是自己回到吴老师那儿去了?不可能啊,说好在后面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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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闷闷不乐地出了售票大厅,就在此时,一个高昂激愤地怒斥声引我回过头去。就在大厅门口右面行李房门前的大平台上,十几个人靠墙低头挺立着,前面站着一个民兵和一个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一脸横肉的在宣讲《铁路治安条例》。哈哈,铁牛乖乖站在那儿,一本正经的学习着党的法规条文。; Z) f+ A: [$ {5 e! P

7 I5 E* W: o& h+ M: Q  我朝他挤了挤鼻子咧了咧嘴,慢步走到警察叔叔面前。 ( j& ?& o  t1 t5 d8 s+ j; z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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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上合肥咋坐车?”我站到了警察和民兵前面,虔诚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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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x! i/ J9 f9 ~- |5 }  警察斜眼看着我,哭笑着,“你没看见我正在警训这些破坏治安秩序的坏分子”。 ' p: \$ g  Z8 {%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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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兵一把推地我倒退了两步,“干么?问事,上问事处,想捣乱?”两眼露着凶光。 ! s9 [: {! S! U8 F

- ^/ G# f! g* O, x8 Y  “别,别,别吓唬俺,俺是小地儿来的,小,小,小胆”我两手抱着头,一身紧缩,歪眼偷偷看着他。 + _$ m( X, D0 ^  K- O0 W# m2 t/ b$ I

& x0 ~8 j' _; J+ D% @+ J  他笑了,警察叔叔也开怀地笑了,连十几个“坏分子”也哄堂大笑,我可呜呜地发出了哭声。 1 W/ w/ ~8 ?8 U;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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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叔叔被逗乐了,好啦,好啦,小地儿的人,告诉你,去那儿问事,他指了指西面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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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就听一声高叫,“快,那个人跑了!”一个“坏分子”一边喊着,一边指着已跑入广场人群中的铁牛的背影。我心里那个高兴劲儿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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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Y& `# H5 i  吴老师是下午四点多的火车,离开车时还有三个多小时,他的意见赶快吃点饭,吃完饭,让我们赶快往回赶,天黑就能回到家。这可是极大的冒险,万一席广庆们驾到,那可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前功尽弃的大败局,此建议等于没建议,我们三人异口同声一致否决。 # t# l  G7 U- C4 X; }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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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决是否决,可送走吴老师后就没有回去的汽车了,我们今晚可怎么过,本来来时就只准备了两个人一天用的钱和粮票 ,半路又杀出了个孙玉香,还能不钱粮囊涩。又不敢说给吴老师听,他本身就只有林校长让我转交的那三十几块钱的腰包,那可是他不知要多少天坚持独立生活地鳞毛衣食,万万不可惊扰啊。这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被初生牛犊不怕虎,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豪迈气概压了下去。管它呢,走到哪步算哪步吧,没有过不去地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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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0 ?$ [9 c7 u' B, Z. e' p  吴老师没拗过我们,我们仍紧紧地跟着吴老师。 $ {$ g0 C2 r+ ^( g3 y5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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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去上海的人太多,还是但凡去上海的人不好伺候,反正是下午这躺去上海火车的人,没有安排在候车大厅排队候车,而是安排在火车站前大广场的最东面排队等候检票。 ; q/ H* f" F# {3 S9 g. |5 j5 S

  V- ^1 J# B; U* S5 [  o$ ~3 ^  吴老师自参加工作到我校五年多就再也没回过一次家,对几年来坐火车的行情也陌生了,总认为早来一会排队就能排在前面早早检票,说不定上了车还能找个好站脚的地儿。于是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三点多就来到广场“去上海方向”的牌子下排队,可这么早来,队伍的人龙已有上千号人马。站着闲聊地,坐在大包小包上打瞌睡地,大声小气呼喊找人地,吃的、喝的、笑的、哭的、喊的、骂的,好不热闹。 " j3 p9 D# Z! W4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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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吴老师在场,我们哪有不守规矩之道理,我们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长长的人龙最后。没有大包小包,没有可坐之物,只好站着堆在一起闲谈着一天一夜的趣闻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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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9 J7 N7 E) T5 C7 H  太阳一点面子也不给,毒毒地撕扯着我们本已多半天暴露在它面前晒地火辣辣的皮肤,每个人的身上在汗水的积极润吻下,发出股股陈醋般的“芳香”。孙玉香举着一本在饭店捡到的看了又看的旧报刊,挡在头部分割着与太阳的亲密,保护着那已晒的红红的脸膛。 4 K' z& q( }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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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们看!”孙玉香突然放下遮挡阳光的旧报刊,小声惊叫。 3 C$ |! x3 e; f8 u1 l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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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人,乱七八糟的人来人往,也没有发现什么可大惊小怪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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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么,一惊一乍的?”铁牛回头撂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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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像席广庆”她瞪着一双大眼还在远处的人群中寻觅着。 ) D% c( \2 a* q( Z8 `

$ r- P( V0 P/ B- G1 k; I) U9 I* {. K  “真的假的,看清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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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V0 e# _  L  “只一闪,很像,不应不是他吧,也应该就是他。但,就一闪,也不能说肯定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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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2 A1 ]& ]+ U( h9 W: A  “你是叫他吓怕了,还是叫他吓憨了?怎么连说话也乱七八糟的。”
 楼主| 发表于 2011-3-31 17:4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急促地四下张望,“铁牛,少说两句,不管是不是他,小心没有多余的”。 6 `6 V7 B- t7 N

& W  B; y9 ^, J5 M1 z2 {  如果他们真能追到省城,这火车站就是他们唯一能抓住吴老师的地儿。这去上海方向的车也是吴老师必走之道,定是他们重兵把守之处。我们早早的暴露在他们面前是粗心大意掉以轻心的使然,也是冲出县城的小小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必然。不管是不是他们真的追来了,不管席广庆们是不是还有一点良知,我们都不应在没真正送走吴老师以前有丝毫的麻痹大意,每一细节都应慎之又慎。 ' e" a- g9 i" ]; P# N- j-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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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四人稍做商量,决定马上撤离上海方向候车的排队长龙,躲避席广庆们的这一必杀之路。待开始检票比较混乱之际,再四人火速冲向前去,杀他个措手不及,乱中取胜。 ; p5 s/ T' W( l* u0 `2 |

& t: ^0 U6 Y0 S3 t  就在我们刚刚撤离了候车队伍时,就呼呼啦啦来了十几个警察、铁路民兵和铁路工作人员。有两个人手中拿着铁皮喇叭筒在喊叫着:“排好队,排好队!分成四队,一边两排。不要乱,谁捣乱就不让上车了呵。”其他人就从队伍的最前面往后依此整顿着排队秩序。 . m8 m! `, f& P

$ h2 I) p1 N% S' S  队列在他们的摆布中站起了四条长蛇阵,本来人们自觉排起的紧密队列,在随着他们往后推移整顿的步伐,前面一个挨一个的松散了。但在他们还没整顿的后面就挤成了一个团,大家你拥我搡,都力争尽早的得到这些大员的惠顾,得到他们认可的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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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躲地远远的窥视着,心中祷告着后面的人们千万别如此安分守己,看在我们烈日下共同熬过一个小时的份上,帮帮我们,大家一齐冲上去,挤乱它已有的排序。心里想的总和现实背道而驰,大家再急也没有一人做出过急的行动,仍心急如焚地任他们摆布着,四条人龙已拐了一个弯,还在按照他们地摆布继续有序的延伸着。 1 v% S! W% w3 t3 @0 ^: u

. s2 M, P& Y( w2 q) M+ C! `  “不像可能再有乱像的表现了”我有点沉不住气,“得想想别的门道”。 ; g+ j: q. j9 F% r9 T# ]1 t

5 G& ?% J  h: J1 v, H1 t) X  吴老师也急,他不停的抬手看着我校唯一带在他手上的手表,但他还是平缓的说着:“别急,早着呢,到检票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呢,说不好,局面不会这么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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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的,我心里照旧心神不安地翻腾着,光盼着它乱,能乱起来吗?它就是不乱,你能又有啥法吆,不行啊,不行,这可不是自我能及的上策。乱,乱字在我的脑子里上下翻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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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乱!它不乱我乱!”我咬着牙狠狠地吐了一句。 $ b$ J$ x" k! Q% E! X/ C

0 O4 O4 I1 V  ^6 Z; @, D  “好小子,我陪你!”铁牛紧接着松开了已多时紧缩着的眉头,眉飞色舞地喊道。 , c7 i% Z5 }* \  r5 |5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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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胆怯的说:“孩子,这儿不是咱那县城,千万不可乱来”他还想继续他的说教,但我打断了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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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w; ^( B- a% T0 D" e- V+ U  “吴老师事到如今,也不要多说了,我知道你是对我们好,怕我们在异乡惹祸。但是,正像你说的我们毕竟还是个孩子,真有点小小的差错,也不能把我们列为敌我矛盾,这点你放心。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来,只是把检票的次序搅和乱它,这也就达到目的了,秩序一乱你就能乱中走人了。但有一点,我们也就不能紧跟在你面前了,如果席广庆们真的来了,我们也正好可以把他们引到我们这边来,唉,这是不是这就叫声东击西。你正好能安全脱身了”我也不知怎么了,一到能有搅和的事摆在面前,我就格外兴奋,大脑也随之活跃起来,话也就多了起来。 9 p% I* K8 S5 Z( p: E

5 P7 O% n: m. m- v  p  吴老师还想说什么,让我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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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又在吴老师的指点下, 对行动中可能出现的意想不到的问题,考虑了几点应急措施。一是我、铁牛和孙玉香如果冲散后,一定要在候车大厅的西门里面的西边等候,少一个也不见不散;二是在行动开始以前,一定要看到吴老师悄悄地到了检票口后,再发动骚乱行动。一开始咱们三人就一块高喊吴老师,一定要大声喊,如果席广庆们真来了必需把他们吸引到我们这里,以便更好掩护吴老师顺利的检票上车。三是如果大家冲散后,看到或听到有人被警察抓了典型,大家要赶快去亲眼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如果是我们中的某一个就一定要紧追不舍,大胆的和他们交涉,他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用软、磨、缠的手段绝不可离开,一分开就更难聚合了。 / I, g3 t( D6 h+ b; u

4 ^  J8 u5 Y- K) k% K$ ~1 H  ?  按照部署,我们三人齐声大喊“吴老师,吴老师—”,想冲过警察和民兵安排排序的工作线。 7 a* m: y% I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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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民兵揪着我的胳膊,眼瞪着继续前冲的铁牛,“快把那小子拦住,这帮混小子想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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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来一个民兵拦住了铁牛,孙玉香停住了脚步,楞唬唬地不知所措。等待检票的后面人也没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随我们而动,仍稍微左右拥挤着等待着排序的安排。 4 J1 c1 j: A8 Z% n8 _.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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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拼命想摆脱民兵地阻挡,嘴里还大喊着:“吴老师,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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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也回过神来,又一起同声高喊“吴老师,吴老师—” 2 C5 v4 Q3 _$ o8 m: \/ ~

% h+ |1 i" t* M: W, c1 q3 U: [  不一会,奇迹果然出现了,正当我俩和民兵纠缠时,席广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1 s) [0 j/ n! {! ^0 n2 A- ]

- l  L  \* B) j/ ~: N( F5 p7 b  他身后站着四五个五大三粗的高中同学,“迪启,这可没说的了吧?掩护现行反革命分子逃跑,罪该如何?”他一脸冷嘲热讽的模样,嘿嘿的说着,慢慢地稳稳地朝我挪动着身影,其它几人四面围了上来。 3 J" Y6 N5 _# q4 z& a  Z8 V# P

/ P* i" u2 C, J' B! }5 W: J1 f  民兵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垂下了拉扯我的手臂,我一个转身退出了民兵的纠缠,铁牛也麻利的一闪身和我背对背的站在了一起。我们俩怒视着他们,“小子,谁反党,谁反革命?这还没到下最后结论的时刻。我倒知道,咱们今儿相见,可是狭路相逢,必有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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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到了黄河你也心不死啊,这儿可也是共产党的天下,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场地儿。就凭你会那三拳两脚就想阻挡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洪流,真是异想天开,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他好像已是胜者王侯似的笑看着我,步步向我俩紧逼过来。 $ E$ _5 _3 R4 a6 D- p& W, P

1 |# y3 Z6 ?7 J3 h% B  民兵和警察火速围上来三四个人,喊叫着“不能打架”之类的口号,并一一劝阻四周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人群。 ( D6 F9 K4 X5 [0 C- \7 E

9 t& C: `, m6 |1 M" X  我小声跟铁牛说:“好机会,造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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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 W* f3 S/ R4 ?6 I5 u  “操,那有不造的理儿,你喊一二,咱先造倒他两个再说!”铁牛在哈哈地大笑。3 v+ ?0 q$ u' N, ~
好!一二。我的二字还没落音,铁牛已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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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脚跨到席广庆右侧,他丝毫也没想到我会下此狠手,等他高喊“快救人,打人啦”时,他的一只手已被我反拧到背后,腰弯地如个大虾,歪着头咧着嘴高叫着。此时一个黑大个高中同学在我左面抡着双拳猛扑过来,我侧身手一松抬脚踢在席广庆的腰间,他“嗷”的大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两翻。黑大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滚在地上的席广庆拌了个嘴啃地,狠狠地跌在地上。回头看铁牛那边他一只腿正跪在一个趟在地上的胖同学身上,手指着其他同学满脸怒火大喊大叫着。 + o( M6 k4 T1 S1 m

: t) j: u% E7 k2 B  从我挣脱民兵拉扯我的手算起,到席广庆三人趴在地上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这人们难以想象的突发事件,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警察、民兵吆喝着他们的同伙赶快过来增援。不急于上车闲逛的旅客添油加醋的喝彩声、惊呼声,前面的怕沾身上后躲着,后面看不见的前拥着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急着检票的上海旅客被这突来的战场阻挡了排队的场地儿,相撞相顶的继续向前冲击着;大部分维持秩序的人放下手下的活,再也顾不上照料上海车检票的人了,火速向我们这儿集结。 6 v- {3 J! W6 O* E

! \% }9 Z) F1 P  哈哈,乱了,真的乱了,一片混乱。 , E8 J% X* f% M: Z# Y1 o/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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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不服,他们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也不慢,也就一会的功夫,我们两边共九位同学个个已被民兵和警察看管。 5 r6 P- B4 Q; J1 ~#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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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和铁牛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警察面前一言不发,孙玉香抱着我一只胳膊颤抖地站在我的身后。而席广庆们瞪眼扒皮地诉说着我们的罪孽。你想想这么复杂的案情,他们七嘴八舌的哪能一会就讲清楚? 警察叔叔哪能在这儿办案?得到的只是几句“不准说话”的呵斥。 5 Y: H9 j/ l( r

; R) `' o; j: N( E  他们让我们站成一排,蹲在地上。暂时留了四个人站在四周看着我们,其他人又赶快去整顿再也无法整顿好的去上海方向的上车检票秩序。 8 c' C' k! ]0 q

" r  {" d; M% P+ P6 W  o8 ]# q- B  正好席广庆挨着我蹲着,他一只手揉搓着另一只已肿的手碗,小声怒斥我“告诉你,这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没完!” + r9 m7 W! L$ G

7 {5 A- X( l9 [5 G# w4 [8 W# F, d  我笑了,“你想完?完不了,放心吧,这才刚刚开始你就想完?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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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的他直翻白眼,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3 m! p5 C! J" }6 A

) H& p; x7 X2 a: ?2 i  我心里那个乐哦。这下真没想到,席广庆们真被我们吸引过来了;检票秩序也乱了,吴老师也就能顺顺利利的上车走人了;利利索索地一出手就让他们趴下三个,给了他们个下马威。这撕开脸皮的第一仗就旗开得胜。哈哈,一举三得,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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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y. h7 H( C( m! q* h! G  就这时,一个民兵指着黑大个喊到“把手拿开,脸上怎么出这么多血?”他蹲下掰开黑大个同学两手死死捂着的脸。大家歪头看去,黑大个同学满脸是血,血顺着嘴巴滴滴嗒嗒往下流着。我美美滋滋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不好,这事要闹大! 0 H( @$ @- T0 |' a  z: ?

* a8 \! y" ?- L( F+ W  民兵把他扶起来,高声对他们的同伙说道:“你们照料着,我扶他去卫生室看看”,急三火四地扶着黑大个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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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那儿蹲了二十几分钟,上海方向的票检完了,十几个警察、民兵一齐把我们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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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f3 s, S8 F  “你小子不简单啊,一下打趴下俩”一个警官模样的白脸汉把我拉起来,歪头冷笑着看我,随后扫了一眼大家,“都给我站起来,老老实实地排队一个跟一个走,到值班室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真大了胆了,在我们眼皮子低下打群架,还是外地的小子,不简单!”说着指挥着他们同伙把我们一字拉开,带着向候车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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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Y- R- H' S% J   孙玉香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那个同学的脸伤的不轻呵”她捅了一下我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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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心里发慌,看那满脸的血,不知伤在哪了,真有点感到对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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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能不能教训一下我们就放人?不会打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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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反正吴老师也走了,就是挨一两下打,心里也痛快,但不会打你一个小妮儿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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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 @# E7 a, a# D* S  “唉,怎么这么说话,我是怕挨打的人?我是怕他们真打你啊,没看那个当官的专门提溜了你一下,我真担心!”她委曲地又捅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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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1 [" r' N. L  “走到哪步说哪步吧,反正吴老师走了,就是我们胜了!哈哈。”我安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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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7 _8 ~: e" \" O  警察喊道:“不准说话!”我们的小声交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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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M* [3 i: N# ?8 S  火车站派出所在候车大厅的东北角,当我们被押送到大厅的路上时,我又发现了另外两个刚才没见到的高中部同学,他们站在外围紧紧的跟着我们。哦,来了这么多人,又两个?他俩刚才打架时在哪儿?心里不免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们还有另一道防线?这个席广庆还真了不得!防不胜防啊!吴老师怎么样,逃脱了没有?但从他们单独出现在我们被押队伍的外面来看,又不像吴老师被抓的样子。我心中不安的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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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火车站,警察把我们带到一个足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的会议室,大家一字排开,面背着窗外繁忙的火车站台。这时看管我们的就只有一位小民警和那一个警官模样的白脸汉,他俩小声嘀咕了几句后,白脸汉警官就开始了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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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在我们眼皮低下打起了群架。说轻了这是小孩打群架,说重了这不是明明和无产阶级专政唱对台戏吗?现在正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紧要关头,你们不在学校好好的闹革命,逃学逃到省城来闹事,真是胆大包天!说你们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不为过。”他回头拿起大会议桌上的一个盖杯,撩起水杯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来要和我们打场持久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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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e3 q$ A( J! K  “说吧,你们两边的头头都说说,到底是个么事?”他低头一边喝着水一边说道。. R" C% P; t" @; N
“都不说话就算完啦,动手打时的憨劲呢?都造成流血事件了,这会儿不说话了......”他在大声训斥着。 ( \8 i! e+ B"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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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训斥一个字也没灌进我的脑袋,随着我们背后窗外不远处吵吵闹闹上车和下车旅客的喧哗,我的心好像已看到吴老师正匆匆忙忙地上车。我在祷告上天帮帮他,帮帮这可怜的已失青春活力的大青年。时而我又惦记着黑大个,你跌地乍样?你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不会打架,没躲过躺在地上打滚的席广庆。乱,脑子乱作一团。 " |' R2 u! H. O. Y9 g% A4 q4 Y( C9 }

- p! S! w6 K# H8 r/ E  就在这时,黑大个被一个民兵送了进来。只见他嘴里咬着一块渗着淡淡血色的药棉,黑乎乎的脸肿的发亮, 一块块红斑,也不知是抹的红药水还是脸和地皮接触后留下的血迹。 5 H6 M  b, i" W6 t7 b

. x1 H( K# M& w; y0 c1 G  民兵小声在警官耳边说了几句,随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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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j8 L, ^) _2 Q/ X  }  警官歪头看着黑大个,“好小子,不赖,没动别人一根毫毛,你先来了个满脸开花,还赔上一颗门牙。行,不简单,不会打就别打,干么硬撑。”他僵硬地说着,我们忍不住笑了。 9 `" j+ C$ {+ a" t$ z+ F0 r

4 \& `, V  N/ F/ U; R! I; p. b  “还有脸笑!”我们又吓的闭了嘴,“好了,归队吧”他看着黑大个指了一下我们站立处,“你行,倒是说实话,‘自个儿跌的’没赖是别人所打的,就这英雄形象就值得他们学一会,一会要放人我先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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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你们都不说话,我是不会放人的。说吧,么事敢在这地儿打群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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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F. ~6 @0 W2 I* X% ?  席广庆举起了手,“我想单独和领导谈谈”,大家惊讶的歪头看他,“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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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是一边的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领导,在这儿说吧。小孩子打仗,么大不了的,就在这说吧”警官没答应他提出的另找别处谈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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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3 z) p# L$ p+ N  “说就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里有一封学校的介绍信,你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说完在黄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正宗的信,走到警官面前递了过去。 / E; F: q- I. g/ l

! }% L# ^" H) f; l: a: o  哦,信?好小子,够毒的,还带着介绍信。学校的介绍信,谁能给他开学校的介绍信?平日是刘老师掌管学校的公章啊,他能给他开信?不太可能啊?哪又有谁又能开给他开呢?我脑子一下乱了起来。1 H5 S( O& W! k! T  U# O$ B-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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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打开介绍信认真的低头看着,看完后,微微一笑,抬头看看席广庆,又扭头看看我们,仍在微笑,又低头看了一遍,用手拿着介绍信上下掂了掂,好像要掂出它的份量。 0 b$ R( B3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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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语的站了起来,也没和小警察打一句招呼,走了出去,把我们统统凉在了那里。 + I5 L6 i' X6 F( r+ u/ G* u) W

) P8 f" x: ^, [  席广庆一丝奸笑地看着我,我无所畏惧地扭了扭脖子,仰了仰头。脖子随着扭动“咯叭、咯叭”响了两下,脑子也随之而来地轻松了不少,管他呢,我们还是孩子,又能拿我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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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0 Z  n, \  ?* k  不一会警官回来了,“哪些是你带来的人?”他看看席广庆,又看看我们一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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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指了指我、铁牛和孙玉香,“就他们三人不是”,他狠狠地看看我,我怒视着他。 1 l% C& q0 m9 p  ~' [# N! m7 E  ]  S

/ q# ?6 \1 e* `3 \# m: {  @  “好啊,你小小的孩儿,还真不简单,有胆,敢护送牛鬼蛇神逃跑,真不赖!”他说着走到门口,“过来吧,你们三个,给你们找个好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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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大个开口了,“重子”,大家不知他囔囔些什么,有人在笑。他赶忙拿开口中影响他发音的药棉,又重复喊道:“同志”。哈哈,他在喊警官,“别打他们,他们也是我们的同学,还是几个初中的孩子,他们是受蒙蔽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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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H+ ]8 q+ P7 V; x6 G: ]% r  “好啦,满复君,我看三孬打你打的还轻”席广庆走到他跟前,夺过他手中的药棉揌到他的嘴里,满复君白眼看了看他,闭了嘴不再说了。 1 j  J  b% S" Z/ k( a  Q, ^

/ k4 l. I5 _+ m" x) q  我蔑视地看着席广庆昂首挺胸地走在警官的后面,铁牛、孙玉香不约而同地一块朝他吐了口口水,昂首跟了上来。 / }' h  ]; n. c9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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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听黑大个说完,站住了,一摆手示意我仨停下等一下。他回头走到黑大个跟前,底头看看他的脸,“哦,你叫满复君,还痛不痛?”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小有这善良的心,不易,不易啊。牙掉一颗没关系,长大镶颗大金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他又摸着黑大个的头摇了摇,看着他笑着回头带我仨走出了会议室。 $ Q" ?+ W. O! a6 c6 B) `; \

. B& C0 H4 A0 u. t; |  他带我们走出会议室外间房的一个北门,外面就是繁忙的火车站站台,奔波忙碌的人流川流不息地左右晃荡着。火车“呜——,呜—”地摧残着本已紧张慌乱的人们的大脑神经,催赶着人们已被大包小包压的不堪重负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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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5 r5 [# o$ c6 M6 u  我们拐弯向东走去,走到会议室的窗下时,听到席广庆们胜利者般的欢笑声,小民警吆喝着他们坐下等待最后的处理意见。我心里骂着,小子们,这也不见得是你们的最后胜果,等着,待老子回去再跟你们算总帐,看谁笑到最后!# B6 R5 }* q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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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会议室的后窗,东面一排三间办公室,门上的牌子显示,依次为副所长、所长和指导员的个人办公室。 : b+ k7 N+ I- C+ x% S  C8 f0 c) V

" g; L4 J" p, Z% V' [  Z0 \! R+ P1 r2 v0 Z  警官把我们一直带到最后一间指导员办公室门前,他停在门口“好啦,进去吧”他朝我们微笑着指了指关着的木门,竟然回头走了。 # W* Z: }3 `1 q: G

# z6 C3 I3 x6 H# J) ]) i+ r  我们一同发呆的看着他稳步离开的背影,这突然的变局把我们都搞懵了。他这是卖的什么药?想严惩我们?可他放心离开的脚步说明这不是他的选项。想让我们偷偷的逃跑?也不像,他那诚恳的微笑分明带有同情的目光。管他呢,从他那善意让我们进去的手势看,说不定里面有意外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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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U; n2 k) f0 c6 A) `) F  我们不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怀着满脑子问号推开了指导员办公室的门。
! y6 X- J; e7 R6 o' p3 h3 N房门一开,我们三人全惊愕的呆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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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T2 D3 S3 l. z- J  只见对着门靠着南墙的两张办公桌的西面,吴老师正和对面一个带眼镜的警官低声交谈着。交谈被开门声打断,吴老师猛然站了起来,激动地嘴在颤抖,两眼一团热火射向我们,张开双臂朝门口急走了两步。   Q# o9 |6 Q6 H$ u

- n+ G. \# z* \7 [; X3 t4 w) h  c  尽管我们只是短短的分别了一个多小时,可我们无不分分秒秒地牵挂着,尤如多日未见。尤其是押送我们到候车大厅看见另一路搜查吴老师的两位同学时,尽管我因被警方看管而心境不安,但由于不知道吴老师能否安全脱险 ,就想哪怕他们打我们几下,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上车离去,这也是我们心底的一份安慰剂。而今见他没有上车,也呆在火车站派出所,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惊恐。是的,席广庆们不可能把唯一能逃离的最后关卡----检票口不安排人把守,怎么闯过此关是我们计划中的极大失误,当时就想只要一乱,我们把他们引过来,吴老师就能顺利上车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多人,行动会如此周密。 - a3 @# G2 ]8 `+ H

8 R1 P: c) G/ m& v# h: w" x  孙玉香抢先一步急促地奔到吴老师张开双臂的怀里,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哭了起来。我俩也各自奔过去抱住他的双臂,用满含泪水的眼光寻问着他为何来到这儿?吴老师也哭了,他抚摸着我们的头,满眼泪花的哽咽道:“孩子咱不哭,咱不哭!”可他已“呜——,呜—”的哭出了声。 $ j2 F! S. e- ~9 ?& e
  眼镜警官走了过来,“好了,吴老师,让孩子们坐下吧,有话慢慢说”,他搀扶着吴老师坐到了他刚才的座位上,递过放在他面前的一个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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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是王指导员,你们喊王叔叔也行”吴老师又忙站起接过眼镜警官递过的水杯,看着我们介绍道。 9 r' r% A( z' P0 c1 F/ }% ?8 j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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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叔好”我们礼貌的答道,看着一脸慈善的王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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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大家随便坐下说话”他指了指他前面靠墙的一排木联椅,又指了指靠门后面一张桌上的水壶水杯,“战斗了这么长时间,又累又渴了吧,喝点水吧,以利再与我们战斗啊”随着他哈哈的笑声,我们抹着泪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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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d: V+ j% d1 `+ M4 Z% @2 B  接着他代吴老师讲了和我们分别后的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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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上海方向的人多,检票口就没设在候车大厅,而是放在了站前广场最东面的货车进出站的大门。吴老师和我们分手后,就来到检票口门的不远处,静观局面的变化。当我们和席广庆打起来一切都乱了时,由于维护秩序人员减少,检票大门前也随之乱了起来,人们在门前挤成一个团。吴老师哪有挤到前面抢先检票的本事,他只能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别人勇敢地检票进站的份,心急如焚地远远的揣度着我们这面的战况。当疯狂的进站人进的差不多时,他怀着一颗极其放心不下我们的心,忐忑不安地走到检票口。他刚把票伸到检票员手中,就听一声大喊,同志不能让他检票上车,马上两个同学冲到检票员面前。检票员拿着吴老师的票木然的看着他们三人。就在此时,王指导员走了过来,把他们三人请到了大门口旁的值班室。两个同学简要的介绍了为什么不能让吴老师逃走的原因,以及席广庆手中有组织介绍信的情况。开始王指导员怎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文弱书生,竟是一个这么罪大恶极的逃犯。充其量不过是这些时日学校里一番学生斗老师的恶作剧,心想都逼地人家跳河自杀了,还穷追不舍,这也太过份了吧。但当他听说他们手中还有组织追捕吴老师的介绍信时,也就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责任重大不易草率行事了。于是他就想先把吴老师带回派出所,看到组织介绍信后再拿处理办法。就在这时吴老师极不情愿地掏出一封县教育局的信封,一言不发颤抖的递给了王指导员。他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封加盖县教育局党组织公章,转发我校党委特批吴老师回家探亲养病的正规编码介绍信。王指导员看后笑问两位同学,你们的介绍信是哪家开的,他们回答是学校和校红卫兵总部联合开的。哈哈,他大笑着说,那就没办法了,举了举吴老师交给他的信封,这可是你们县教育局党组织给他的通行证,我还是听党的吧,你们走吧。就这样一句话把两个同学赶出了大门。他护送着感激万分的吴老师检票、上车后,才回到了派出所自己的指导员办公室。 ) ^: t& S- D* O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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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叔讲完,端起自己面前的盖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呡了一口热茶水,“好了,下面的事就要请你们这位尊敬的吴老师接着说了”,他微笑着看看吴老师,又歪过身子看着我们。 ( s9 n4 C5 I# B& v

# c( f. S0 E+ _( m) T  我们的心仿佛已飞到林校长、刘老师乃至李局长的身边,互视分享着党的温暖和关怀,真想兴奋的站起来,高喊几句万岁的口号,冲刷一下几天来的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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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启”吴老师喊着我的名子看着我们三人,站起身走了过来,走到门后桌边,拿起水杯、暖水壶,倒了三杯水,一一的递到我们手上,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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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K8 f. c# e4 v* Y8 S  “好多天了,我肚子一堆话想跟你们说,但每每愈开口,又狠狠地压了下去”他把手搭在我和铁牛的肩上,歪头看看了孙玉香。 6 ^6 m! F: c)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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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指导员悄悄地踮脚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窗外不远处的火车烦躁声、人流的喧闹声好像离我们那么远,那么远,我们四人的呼吸声每个人都互相听地那么清,那么重。 + Y. g5 T/ y/ q: \

+ P% A+ K- `0 z  “迪启,在你们刚才打成一团时,我远远的看着,你不知我心底是多么的复杂和烦乱。今天我就把我心里的一切统统的亮出来,以求得你们的原谅和鞭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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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说的我们一头雾水,糊里糊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地看着他。 1 q$ J/ y# _# P% E8 P*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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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是多么的仇恨你们和蔑视你们”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我们大眼瞪小眼地急不可耐想抢先质问的话语,平缓的继续说了下去。: M0 I3 ?. J9 e# y
 “还是从小提琴说起吧”,吴老师平视着他对面红底黄字的主席语录牌,讲了下去。 ; E) I' ^! Z: c! k1 u! d. S

& \) }& J4 g4 _$ [  “我刚上中学一年级时,上海解放了。我在学校庆祝解放的欢庆会上演奏了一首《东方红》,那时的我就心随我意地添加入了我自己的音符,但保持了那不变的主旋律。也就是说,我在那少年的心灵中已朦胧地有了音乐创作的冲动。区少年宫、市少年交响乐团的老师很快发现了我的天赋,老师们就把我的手始终牵在他们手里。并在我那脆弱的心灵中灌输着你有一把世界上最好的琴,你也有一种成为世界一流演奏家的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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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时隔不久,朝鲜战争战火烧到了我国的边境,那时爸爸在市政协天天开会开到很晚才回家。一天,我已睡下很久,他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孩子,爸爸求你个事’,我顶着混浊的脑袋,眯眼不解的看着他。说实的,也就是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眼中含泪与我谈话。他说因为我们的祖国和人民的需要,要拿我的琴去换飞机。我天真的说,我是喜欢飞机,但我更喜欢我这把琴,你有钱,用钱去买还不行吗?他苦笑着说,孩子你不懂,我那钱都在工厂里,可以赚更多的去钱买飞机,那些钱是不能动的。我说,那你就等赚多了钱再买,再说了,你要那飞机干嘛?他扶着我的后背说,我不是说了吗,是祖国和人民急需啊。祖国?人民?那时的我还似懂非懂。但我知道他现在就要动真格的了,真要拿走我的琴了。我大哭大闹起来,搞的他一夜在我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后来,我妈妈把姥姥偷偷送给她的一件什么宫廷中的小玩件交给了他,才保住了我心爱的小提琴。每每想起此事,我都感到这一生我在欠着他很大一份心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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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4 g  p; {0 h# y( j  吴老师低头停了片刻,又抬头平视的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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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里,我琴拉的进步很大,可家却渐渐变的破旧脏乱起来,那时的爸爸再也不修边幅并少言寡语了。更有时日,我从家里人悄悄地小声议论中得知,他们在商讨着,是去香港的姑姑家,还是去美国的姥姥家的事。一段时间里全家陷入一片忧心忡忡的气氛之中,爸爸更有几次上火时把我的小提琴锁了起来,不让家里有任何杂音,我再闹也无济于事。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整整鼓一天一夜的雪茄。 3 V4 A5 @! I* G! a2 p

1 e, K0 f8 V) g2 s, D7 w: M3 |. w  突然有一天晚上,还记的那天是一个仲秋节的前夜。全家人吃完饭不安的坐在一楼大厅焦躁的等着未归的爸爸,大家都懒的去开灯,大人们静静地凝视着洒在门前窗下的银色月光,一言不发。院子里‘沙沙’的树枝摆动声,和着蟋蟀‘呿呿’的欢歌,我真想演奏一曲月光下的小夜曲。妈妈也催促我去练琴,但此时我看到家里沉闷的氛围,也就心神不定的默默地和大家坐在一起,急盼着爸爸汽车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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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Y- M5 H  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反正我感到过了很久很久,我正迷迷糊糊想入梦乡之际,看门的叔叔‘吱吱’地打开了院子的铁栅大门。爸爸一改平日缓缓把车开进车库的旧习惯,随着一阵轰鸣的怪叫,车急停在小楼的门前。一声‘咣噹’的开关车门声还没停住,他就风风火火的站在了门口银色的月光下。‘开灯,怎么不开灯’兴奋的声音撞击着大厅内每一个角落,久久的在整个大厅里回响。灯开了,所有的灯都开了,他把那只有重要节日才开的足有两米多大的水晶群灯也开了。灯光下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激动的像孩子一样喊道‘好,好,共产党好!’三步并做两步地跳到只有他坐没人敢坐的大高背沙发上,孩童般的笑着巡视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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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F+ h4 f: i; ~4 N! N  全家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变幻搞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刷刷地大眼瞪小眼的瞅着他。 4 E& p- L! g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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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好像才想起进门先脱西装的惯习,没等奶妈走到面前,自己就潇洒地脱下西服上衣,一改那平日稳重斯文高高在上的风度,手一扬把西装撂到了奶妈的怀里。他叫我快去把小提琴拿来,让妈妈给我钢琴伴奏,并大声说着‘我要诵诗,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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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J4 b! H5 z7 W1 o: |  妈妈去给他烧着咖啡,用上海话喊道‘乜事呕,嘉嘉大旮听听唻’,催促他赶快讲讲哪来的喜事,这么让他得意忘形。他卖着官腔,讲着当天政协会议上的无人爱听的琐事,就是不接妈妈的话题。待妈妈如平时他回来后亲自给他烧好咖啡,端放到他面前后,坐在了她沙发上时。他才端端正正地立了立身子,笑着举起他的右手说,‘你们知道我这只手今天和谁握在了一起?’我们呆呆地等着他的答案。他又兴奋地站了起来,走到妈妈的沙发前面,把手伸在她的面前,‘周总理,周恩来总理’。看的出他那全身未消的振奋仍在发泄着余音。再后来,他讲了总理的音容笑貌款款大度,他讲了总理询问请教他工业管理的知识和经验,讯问了他对国家民族工业振兴的个人意见和见解建议。当他兴致勃勃地描述完周总理举杯给他敬酒的细节后,他又兴奋的站了起来喊‘拉琴,拉琴,我要诵诗’。 + r  b6 y1 W3 S

5 W. q  i$ b! M  |+ o  在我优雅的小提琴和妈妈钢琴的伴奏下,他在小夜曲的音乐声中,挥手诵着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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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g" s# ~  \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 W  v0 b/ ]' t( y& I9 w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u8 w$ E! S' G9 N4 P% _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1 E" n! ?; g  D$ {* T; i6 }* ?8 F% R) d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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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浑厚潇洒的‘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的男中音,留在我耳边多年久久挥之不去。” 1 |+ h" R( }/ I, {( C- w

$ P, X5 v& I" I" w9 D  z: t, e. P  这本是一段他没和任何人讲过的往事,也是一段不得不使人高兴的回忆。但在今天的背景下讲出来,不免掺杂着一丝伤感和泪迹。他抹了一把也不知是幸福的泪水还是苦涩的泪滴,又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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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考大学时,他坚决反对我上音乐学院,硬逼着我步入了南开大学,还自作主张的给我报了哲学系。当我现在回想起来,他用心是何等良苦哦。 * y; c+ Q" m$ p  g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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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他那决心跟共产党走一辈子的一颗红心,也感染着我,在我心中也牢牢地扎下了根。我在大二时辅导员第一次通知我,让我听党课时的激动与震撼,还历历在目。从那年起我就坚持不懈地每半年交一份入党申请书,一直到前五个月的最后一份。我年复一年的坚持不懈地敲打着党的大门,内心深处始终如一的喊着‘尊敬中国共产党,我今生今世永永远远是您的儿子’,可党的大门久久地久久地就是不对我敞开。 . `& H1 r' Q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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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作证,我吴某某是真心爱党、爱祖国、爱你们这些党的接班人的!” 1 D( N1 Z, Z* a, v. F

* Y# C& @) y6 P1 o  他梗塞地话语伴随着串串泪珠,孙玉香站起来,用她的手帕给他擦了把脸。他接过来自己擦着,哭着。 & F( _. w- X# f9 m6 Y8 j9 Z&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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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们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出来时,我心里很平淡。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像我这样出身的人,没有急风暴雨的考验怎能磨练我忠心耿耿对党的诚挚。我每天都在默默地叮嘱自己,不管风多大浪多激,自己对党的忠心绝不反悔,对人民的教育事业的热诚不可有半点的松懈。你们对我的不理解,乃至片面的攻击,我都以你们还是孩子‘体谅、原谅、大度’为根本,内心没有一丝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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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O9 d* C$ ?, o  从我踏入无产阶级革命教育事业的那一天起,我就把所有我的学生当作我自己的孩子。我恨不能手把手地教你们写好每一篇歌颂党、歌颂社会主义新生活的好文章。我恨不得把你们的脑袋张开,把我所学到的一切,一股脑的灌输到每一个同学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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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启”他又伸开双臂紧紧地把我们三人搂在一起。 9 ], ]2 _: q  u+ k7 w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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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断断续续颤抖地伴着泪水语音沙哑的说着:“孩子,我爱啊,我爱你们,我真心的在爱着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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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了,铁牛也哭了,孙玉香哭出了声,谁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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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4 E6 n7 F1 j/ M  D  大家抱成一团哭着,他抽泣着紧紧地抱着我们,就这样我们痛快的哭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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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2 ~! P( z$ f9 l3 `  “好了,咱不哭了,你们继续听我说”他缓缓的放开我们,站起来,把他刚才坐过的椅子搬到我们坐的联椅的对面。坐下来,抬头看看天花板调整了下情绪,一声哀叹,又继续着他的诉说。 ; U5 L$ i, P6 R8 x. s4 s+ i' K

: L; a6 |/ k& ^  “就在你们给我写大字报的第二天,噢,就是你们第一天斗我的那天”他停顿了一下,“也就是砸烂我那小提琴的那一刻起,我疯了,我真的疯狂了”,他说的那么平淡和缓慢,但明明在他那眼神中我看到了愤怒与仇恨。他紧接着低下了头,把腰也弯了下来,又半天陷入了沉默不语。 : [) f/ o3 Q$ l' e7 O2 H

8 s6 E' N, a0 h1 W, {% k& ^& U  “呜—”一声火车起动的长笛,震的他猛然抬起头,往门边的窗外看去,楞呆呆地面对着那外面吵嚷流动的人流,看着那平板车、手推车懒惰地缓慢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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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泪水已被他异常的举止塞了回去,不知所以然的瞅着他情绪的变化。! Z9 I3 }( b) A# n# J: k3 \7 y5 x; Y
  他直起身抬起头,微微的左右摇晃了两下无神的脑袋,似乎要把混浊的脑浆摆弄顺畅。他深情的看着我们,继续着他的谈话。 " P8 O  N. L/ C- R' Z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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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启、建军、玉香”他逐一看了一眼我们,一天多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我们的名子。我们用深情的目光回答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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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们砸烂我那小提琴的那一刻,我真正的想到了死,我想到了非常悲剧性的肖邦,也想到了带着眼泪微笑着的莫扎特。莫扎特47号作品在我脑子里,像是天上飞来的音乐,迷了路,迷在雾中的感觉,伴着我‘呜----呜’的涕鸣。我爬在地上,梦幻着踏入古希腊的悲剧,有恐怖,有升华,很像女高音卡拉斯在唱《美狄亚》。我想到了死,好像此时我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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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a7 Z( V  b# K  我们听不懂肖邦、莫扎特和卡拉斯,我们也不知道“47号”和《美狄亚》。但他的一番话,仿佛又让我们看到他那天被我们在地上拉起来扶到椅子上时,他那面无血色瘫软躯体的可怕场景。 0 G7 ?1 q' _$ t7 E+ \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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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里,我是死是活自己也搞不明白,没有了大脑,没有了思维,像一具灵魂脱壳的僵尸,任人摆布着在校院里带着高帽子挂着纸牌子游街示众。后来,我从无脑无心渐渐感到的是无助与泪丧,又一次次踏入了以死解脱红尘的念想。我恨你们,也恨我爸爸,更恨那已先我而去的小提琴……” 6 |* }% q& i& a! |. ?1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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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愕的倾听着他那生生死死地自白,无法理解地看着他那苍白憔悴的脸庞。我不敢再听再看了,把头扭到已灯火通明的站台。微风中,一盏脱了钩的吊在站台顶棚的灯炮,在一根一米长的电线的牵挂下,摇晃着,一闪一熄地哀求着下面匆匆忙忙的人们抬抬头扶它一把。我真想冲过去托住它,安慰一下它那可怜无奈地一眨一眨地眼神,止住它摇晃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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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0 T, w) F* ]8 |4 K; v  “吱----”,门开了,吴老师停止了他抽泣地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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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X7 J" Q5 w  这时就见王指导员和那个刚才在会议室教训我们的警官一起走了进来,他俩一人手里托着两个大号的铝饭盒。王指导员哈哈笑着说:“这是我们的亓副所长,他本应下班了,可非要和我再来看看大家。更想瞧瞧这位能惊动这么多恨他和爱他的同学们的吴老师。看看到底这个吴老师长的啥模样,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调动这么一帮孩子为了他竟然从小县城一气打到省城,还敢无法无天的大闹火车站。”他们嘻嘻哈哈地把四个饭盒放到桌子上,和我们一块坐在了联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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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D' o+ k& S8 F$ \/ x; b  吴老师早已站了起来,和亓副所长寒暄握手,一再的说麻烦了,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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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人不得要领地站在那儿,呆呆的不知说什么好。 ; y6 F" B6 ~% A! X% [+ [5 v

0 D* @# x$ H" E  “坐,坐,都坐下”亓副所长挨个摸了下我仨的头,摆着手让我们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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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 T2 t/ |  “你们知不知道,吴老师为了你们打算不走了,要和你们一块回学校?”王指导员看着我们说。   w+ R2 h4 g8 T8 }3 B. C1 D

" w$ I" ]! o# C' Q- y3 B' E( L& @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们张大了嘴,回头看着仍挂着泪水一脸慈祥的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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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可能呢?吴老师能顺利的进站上车,是我们经过了多少磨难换来的啊。这里面满蘸着林校长的情怀,饱含着刘老师的心弦,涂抹着我们多少同学的情感,更有那县教育局李局长肩挑的风险,你就这么一横心统统放在了一边。如果你走了还好说,大不了我们几个同学把这一切是是非非扛下来,他们又能奈何我们几个小孩。更何况我后面也有一大帮敢打敢冲的“英雄”,要文的我们也不怵他们,要武的尽管他们大我们几岁,可他们可不是我们的个。如走不了,可不是你一个吴老师所能顶得住的疾风暴雨。席广庆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从这两天的较量来看,他席广庆一个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和心计,后面定有高人在指挥策划,说不好,他也来到了省城正在后面做着通盘指挥。不行,一定要尽一切办法,劝说吴老师先离开这是非恶战的旋涡。 ) Y- l9 G+ e# J#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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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我的想法一股脑的当着警官们的面讲了出来,也是以求得他们的同情与怜悯,力争他们也帮我做做吴老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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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我说完后,两个警官无动于衷,就是一个劲的劝着我们先吃饭。我心烦躁不安起来。是啊,吴老师如何,我校的斗争形势如何,关他们么事噢。人家能看在县教育局党组织介绍信的面子上,给了我们这么多方便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何苦还为你一个小孩子的几句话苦费心机呢。 0 |2 A! T! ^" F/ R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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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师端起饭盒挨个的分发给我们,“先吃饭吧,你们都饿坏了,今天从早到晚都没吃一顿囫囵饭呢,吃吧,吃完再说好吗?迪启。”他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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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给我打开的饭盒,就感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直冲脑海,两眼看着它流下几滴无奈的泪花。低头搅动着过去想吃而吃不到的白白的米饭,还有那红晶晶的大肉片绿油油的大青椒,使劲想送到肚里,可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 L4 J" R$ V6 j5 Q1 P7 E

$ K. r% f& d1 o' j- Z, y) ^6 P  “哈哈,吴老师,为了孩子们别再挨饿,你就答应他们吧。还是该走就走吧,吃完饭我们就送你上九点的那班南行的列车,好吗?也给我们一个面子,如何?孩子刚才说的我听着也有他的道理。”王指导员不知是被我们感动了,还是真的理解了我的心意,他替我们做起了吴老师的工作。
3 ?) w& q* u1 Z- J; h1 J% h  吴老师倒也知趣,哈哈一笑,痛快的答应了,“好了,我拗不过你,吃吧,吃了饭我就走”。他按了下我的头,但你们要向我保证,回到学校,再不可草率行事,不要动不动就抡拳头了。我满口答应着拿起了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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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B, ~6 a4 {! R- p2 a- y  吃完饭不长时间,我们在亓副所长的护送下送走了南下的吴老师,当然免不了一番儿女之情的挥泪告别。 8 f- i- _* s0 e( }3 G

' F  p6 ^8 ~$ V0 Z! n' A0 t$ E; L& d  当晚,亓副所长把我们安排到铁路招待所住了下来,也没收费,把帐记在了他们派出所的名下。正好他儿子看亓副所长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妈妈的催促下过来看看,由于他也是一名中学生,大家不免情真意切,我们也就从此认识了,后来才演出了一段与他不无关系的大戏,当然这是后话。 : B' F& v: Q7 V3 O7 `1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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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B& q: ?% r  第二天,当我们在汽车站等候上车回家的时间,我们遇见了一个不应见的人,他就是我校的廖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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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8 J+ N6 V/ X( d* x2 r  “廖校长,你这是——?” ' a( M3 O7 @' n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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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我是去德州走了趟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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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2 X; ~# N  “去德州?怎么也坐这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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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来看看有几点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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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们三人也没往心里去,就急急忙忙上车走人,回到学校已是下午两点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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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6 g% i$ G9 i6 B  看来吴老师自杀、逃跑事件的余波还在校院里回荡。校院里还是吴老师那天早上自杀时的景象,一切如旧。人们只要能看到的墙面上,皆是白白的纸上涂抹着黑色的大小毛笔字和一个个的红叉叉。黑色和红色经过那夜狂风暴雨的洗劫,在白白的纸上流下一片片黑红色的泪迹,那么混沌,那么无奈。校园一派寂静,静的犹如无人所在,只有知了在狂燥地嚎叫着,以拌活这静地可怕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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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 `) c0 X  我们推开刘老师办公室的门,他急急的站起迎了上来。一一地把我们按在椅子上,“怎么才回来,他们中午可就回来了”。我明白他说的“他们”是谁,他一边说着忙不迭地给我们倒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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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O+ v/ E$ W  “昨晚睡的晚,早上起晚了。” * @  Z' E%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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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肯定累坏了,连着两天没睡好,昨天又打了一场硬仗,累,肯定累!”
7 v4 s* M/ n0 g  哈,他已料到昨天打了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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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简要的向他做了汇报后,他深沉的说了一句“廖副校长?”之后,陷入了面无表情的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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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他吐了一句:“信?噢,他说回老家开信,原来如此!” 8 ~( [) A8 K% s9 r9 o

( b. i7 x0 ~) a6 U+ I  “吴老师手中的信?”我不解。 ) Q& j. d! B" Y& R8 {

% S- O8 f" P! s" i; V% C2 _  “不,不。不是说吴老师的信,是说——,不说这些了!” 4 D5 d" {% I! {$ c9 n6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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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谈了下步的看法及想法,当然少不了研究怎么对付席广庆们的恶意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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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那一套,大不了打起来。他们是大几岁,但打起来,那可就是胆大的吓死胆小的,胆大的就怕不要命的了。嘿嘿,我和铁牛两个人就敢和他十个八个地来。 1 j+ }% {) W;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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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没有打断我的话,只是看着我笑。“说完了,我看你是学不出来了,就会打架之外,还会什么?你都给我说说。”他又看看铁牛,铁牛也跟着他笑,只不过有点憨笑。 # N* b! a# r2 {9 i( h9 _. J  T) k9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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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打,谁来跟你打?我不同意打,他们更不想打。他们下步想往哪走,你知道?吴老师走了,是的,是你们送走的,可人家就不明白后面是在谁的支持下,走出了这么一大步?你们也看到了,北京的学校在干什么,在揪上层的权威、领导。吴老师这个棋子岂不是一个可充分利用的活棋,走不了,拿他开刀,让他供出后台支持者。走了,棋也活了,管你支持没支持,按到你头上,就够你择一阵了。”! m$ T9 {% m-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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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讲地我们目瞪口呆,他说地我们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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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他提了一个人,我们豁然开朗,于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恶斗从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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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4 V4 R* v$ \9 f% ?& R    突然间,满校园炮打林校长的大字报、大标语,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照射着人们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当太阳升到八九点的时候,一二百人的队伍已在校党委门前,口号震耳欲聋,情绪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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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2 b5 m' Z4 e0 U; V  @  我们没有随它而舞,而是默默无闻地,分十几个小组用“问廖副校长几个问题”的大字报覆盖在他们的“打倒林XX”的大标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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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9 S' \9 ^$ l/ S  ?6 x- U  林校长真不在学校。虽然廖副校长确实在校,但一天始终也没见他的踪影,也不知他闷在屋里是怎么吃的饭,怎么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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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u6 t# m) _) B: Q  他们在校党委小院里嗓子喊哑了,情绪也宣泄够了,可回头一看,满校园全换成了“炮打廖XX”的文字符号,好玩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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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不用说,一切都无可挽回。我们就敢大刀阔斧的去盖他们的大字报,他们是不敢呢,还是已没时间?我也不知道,反正当天没有一张我们的纸片被他们所覆盖。心里那个乐,乐的晚上多喝了两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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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两碗粥做怪?还是几天的折腾所致?谁会想到半夜可把我折腾坏了,跑肚子,一连跑了六七次。刚刚睡熟,就感到有人在推我“醒醒,快醒醒!学校乱了套了!” ! W, Y& x* Y1 k* t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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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坐了起来,“什么?” # r2 I% u) o) F! q. k

; ~$ ~; Y( p" z! W, M5 X  红脸哭丧着脸,要掀我的夹被。我赶忙把自己裹紧了,“干嘛?女同学也不检点些,俺还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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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 T+ G9 I2 H4 l( [; m8 ?  u. m  红脸羞怯地头一歪,脸红的像个茄子,“坏,三孬就是坏!不是个东西”低头扭着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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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C* a$ C+ D& k% }  “好啦,快说吧,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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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穿好衣服再说!” 6 A9 p" T1 I( y0 ?3 t

( A8 T1 ^; j$ [) ~) ^  “你出去啊,你不出去我怎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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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回过头去就是了!”她还真有点生气了。 8 x0 o, V/ ~2 Y% ~+ z* t! S; r

; I5 ]5 X6 T0 N! P+ j- {  “我知道你看过《苦菜花》,想骗我,我一掀被子,你回头看西洋景,拉倒吧你哎,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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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猛地回过头一阵雨点般的小拳,敲打着我的头,我的肩,和我那在被里面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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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打也打够了,笑也笑过啦。说说学校怎么了?” + e: y2 v+ F- M- M* C  E& l! C

9 K0 x+ T$ |, L' |  她又一脸的哭相,简要的说着。$ J' j) k9 S' N8 y
  昨天下午,席广庆们召开了骨干碰头会,会上对下步的战斗计划,做了两个多小时的讨论研究和部署。在是不是把斗争矛头直指校党委的问题上,出现了两派不同的意见。以席广庆为首的一大伙人为主流意见。提出以吴老师逃跑事件为导火线,把我校党委的阶级斗争盖子彻底揭开,撕开林校长披在身上的红色伪装,把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揪上无产阶级的审判台。而以瞎眼同学(这就是我们那天晚上在南大堤和他交锋时送他的外号)张卫东为首的几个人,则持不同意见。认为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就是林校长真的在后面支持了吴老师的出走,也不能定性为敌我矛盾,他们坚决反对揪斗林、刘的做法。经过一番激烈地辩论,也没统一了意见,于是张卫东同学带着几个和他相同意见的人撤离了会场,从此和席广庆们彻底分道扬镳。 + `' b3 A0 D! R4 `0 O, i

8 ~) j% P" H. h. q+ G2 A1 J; l  张卫东同学鉴于做事要仗义的宗旨,没有马上找我,而是几个人撤离会场后,也召开了他们几人的紧急会议。会上研究了如何在第二天席广庆们揪斗林、刘的时候, 他们上台抢人地战略部署。并分析到,只要咱们这边一动手,迪启他们决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迪启他们一到场,我们两股力量加在一起,就是必胜无疑的结局。 ' c9 ]; w7 y& t4 G! s, A

( s& R2 M3 ~4 X  于是,席广庆们做了周密地揪斗林校长、刘老师大会的动员安排;张卫东这边也摩拳擦掌做好了大会抢人地战斗准备。 ; c+ |/ `& a9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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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说着我已大概明白了这场斗争地激烈程度以及现时的紧迫性,我催促她到外屋等一下,忙乱地穿上衣服,了了地用水抹了几把脸,一口东西没吃就跟她跑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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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 V; }: M: F# w# K  我班教室外面已挤满了人,看我一到,铁牛大声喊着,“来啦来啦,他来了,他来了也得同意去抢人,要不这会儿早就把人抢回来啦!” ' r! L# O6 m7 s+ E0 @! }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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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么事,来这么晚?” $ ]' I4 c2 O1 j" {! Q; |

; ?0 f" e! j3 v1 v, h  “关键时候看不见你啦!” & Z( h0 K# E( {3 p! r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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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铁牛要领着去抢人!他那二百五,去了就是会打架,这可不是最好的法。” 5 u; h0 R5 A, h. A

% p5 T( ^. d6 X7 a( s  d0 N& q; t3 W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m0 Q+ q* e9 z7 v

+ b! X5 s, j' \) h" H$ u  我也没有三头六臂,也只有一个法,去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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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p. `* q' O" O  同学们在一片混乱中向会场冲去。 ' \6 o6 q( o$ O+ i

$ ?3 j3 O  _7 K2 ?# \8 ]1 C  他们批斗林、刘大会是在学校的大礼堂里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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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的大礼堂是在学校的东北角上,大礼堂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足五六个教室大的大房子。大门在南面,东西各有一个不大的偏门。北面墙壁下的主席台,是一个三四米纵深半米多高的砖砌土台子,没有后台。整个礼堂没有一张桌椅板凳,学校开会用时同学们现搬桌椅板凳。因全校要开大会坐不下全校的师生,所以平时很少开会用,也就是校舞蹈队、话剧组、学题讲习班之类的用用。由于学校食堂在它的左边,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同学们平日吃饭的大饭厅。 - L2 U4 ]: m; E

/ k! Q( W6 C. l  B0 p  而今天的批斗林、刘大会的积极分子也就三四百人,席广庆也就把它安排在了此处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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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8 e$ |, f! N8 h0 k  当我们来到南大门时,就看见大门口已站着二十多位高中强悍的男同学。只见他们的臂上带着一条醒目的新红袖章,上书“红卫兵总部”五个小字,下书“纠察队”三个大字。威风凛凛地在门口站了三排,把门堵地严严实实。 0 j& D/ U8 U0 C1 o& N! u3 A( F0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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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前面,嘿嘿笑着,“不简单,纠察队都组织起来了,就你们几个破人搁我一冲?”。我顺手把一个同学的红袖章“哧啦”一下扯了下来,举在了手里晃动着,“小子,跟我夺啊”。 $ M; \' V* Q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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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后面一片喊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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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中间一个浓眉大眼的同学喊道,“迪启,我们知道你本来就是个打架的大王,我们不跟你打,但你想冲过去,就只有踏着我们的尸体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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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手挽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唱起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语录歌 。边唱着还左右整齐有序地一块晃动着身体,以表达众志成城的决心。 9 {: b6 @4 L4 p0 H

6 S) ~( @3 L' \% W  呵呵,踏着他们的尸体走过去,好一个视死如归的豪言壮语,我心中也不免打了个寒颤。这真中了我自己经常吓唬别人的一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看今天他们的架势,就是抱着一个挨打也不放我们进去的决心站在了这儿。硬拼结果如何,实难预料。不冲,岂不是甘拜下风,这可不是我三孬的一贯作风。冲,还是得冲,不冲,林校长、刘老师下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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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礼堂里大概也觉察到了门外的火药味,口号声突然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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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n& D( w5 x0 J  “打倒钻进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林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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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倒贪生怕死对抗解放军南下作战的叛徒林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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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p8 R( Q0 @$ u* a; s/ A' G  “打倒和阶级敌人同流合污的林XX!” 8 z" [- L  X3 t$ U2 H4 f, s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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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倒挑动学生斗学生的林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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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当我听到这最后一句口号时,我心中怒火烧到了极点。罢罢罢,打就打吧,顾不了那么多了。脑子决心一下,我回过身来怂恿着我身后的百十号人大声喊道“同学们,拍拍胸口说一句,林校长是不是我们的好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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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大声整齐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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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是不是我们的好老师?” 3 A5 e% t" o, W4 ?1 l& S

6 E# Q7 ?& [/ i* C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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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在摧残我们尊敬的好校长、好老师!我们怎么办?”; X9 l8 p; j; T; X'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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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进去!” # I8 M8 p9 o4 m% x) a5 ?, \7 ]

- \, c$ [% D' U+ T9 c% v, |4 n8 L9 y  S  “抢回来!” 8 p4 g* d! ^* ?) L( S1 V1 _5 P7 e, j. w

1 O! N2 e+ u) w5 j* F# X  一片愤怒地吼叫,百十号人突然前涌后挤地把我挤在了中间,我想先和铁牛两个撕开个裂口地预谋,一下失去了施展拳脚才能的空间。大家呼喊着“一、二、三—”,一齐用尽全力地冲撞着二十多个手挽手的纠察队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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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里面的同学也发现了大门口吃紧的局面。很大部人也冲了过来,抗在纠察队员们的后面,一时行成了一个两面力量对等的平衡。两面的同学们你涌过去一步,他挤过来半尺,在疯狂地对挤着,做着谁也无力破局地无用工。 4 C8 x; W8 b/ C: \

% L+ d- O. S! l  不一会,里外所有同学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大门口,反而把林校长和刘老师干巴巴的凉在了主席台上。他俩低头商量了几句,林校长走到主席台中央的话筒跟前,拿起话筒,先用手敲了敲包着红布的话筒,“喂,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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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同学们!大家先停下来,听我说几句好吗?”林校长若带嘶哑的嗓音在全体同学的耳边回荡。
6 @4 y  R- U! [3 u7 ~2 S& p   林校长的话音还没落,和我们对挤的人群中,十几人在席广庆的带领下又冲回了主席台。 9 ~* }! O( i  F6 R( `

% G4 s  s: T6 S  席广庆一把夺过话筒,一手指挥其他人把林校长按在了主席台的一角。大声喊道:“同学们,革命的红卫兵战友们。鲜活地现实摆在了我们面前,看看门外这些受林XX蒙蔽的同学这无知莽撞地举动,使我们更进一步看清了林、刘反党团伙的险恶嘴脸。从而更暴露了他们是混进我们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他们包庇阶级敌人,挑动学生斗学生的种钟罪行,和北京大专院校的个别人如出一辙。同学们,革命的红卫兵战友们,党中央和毛主席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红卫兵战友们,挽起你们的双手,挺起你们的胸膛,踏着先烈的脚印,冲,冲,冲!” & `3 e8 ~+ U2 b, D; n% B4 d9 V

$ U; b1 e9 b& Q6 Z5 l5 _1 G) G  远远地看去,林校长正在和几个押解他的同学分辨着,刘老师激动地在解说着,押解他们的几个同学也在愤怒地舞划着手说着什么。 5 J( L$ [5 |% x# b

' H$ Q+ h, p  x+ d$ Y, D0 d& ~  还好,他们还没有动手触动林校长和刘老师的动向,我看着心里不免些许安慰。但今天,我们在这冲也冲不进去,挤也挤也不出明堂的情况下,我无能为力了。我夹在中间,进,进不去,出,出不来,喊,没几人听到。就这样乱作一团地挤下去,如何收场呢?不免心中一派茫然。 . w; k( Z7 b( F$ O( W6 ?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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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阵宏亮地《下定决心》语录歌声,从左边学生食堂那边传来,并伴随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和“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整齐地怒吼声。就见,三十多人的一队人,齐刷刷地光着膀子,头系红布带,手臂缠着崭新的红袖章,和我们原有的红布黄字袖章不同的是,上面是醒目的白色字体,但由于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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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大门前两边疯狂挤撞的同学,被这突来的景观惊呆了。大家一同停了下来,瞪大双眼争看着。就见他们整齐有序地排了四排,唱着喊着。就这时,一面大红旗“哗—,哗—”两下摆动,从学校食堂里猛然亮了出来。亮出了红旗上大大的七个白色仿宋字——驱虎豹战斗兵团。旗杆下,站着一个面额斑斑血迹足有一米八高的黑大个。嗷,满复君。是的,是那个在省城火车站广场和我交手不小心绊倒的那个满复君,他仍留着前天那满脸的一块块血迹。但见他也光着膀子头系红飘带臂上缠着崭新的红袖章。在那满脸黑红血迹的映衬下,残酷而悲壮地左右摇晃着他们的兵团大旗,两臂上疙疙瘩瘩的肌肉在随着红旗的摆动来回滚动着。和他行成鲜明反差的是,他的右面站着一个瘦小的白面眼镜书生,当然他也光着膀子头系红布带臂上缠着崭新的红袖章。但他站在一副凶煞的满复君身边,更显现他的瘦小与干枯,他文质彬彬地挥着手和大伙唱着喊着,这就是瞎眼张卫东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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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a% h2 ^  K, V- I: F  t  喊唱了只有两分多钟,就见张卫东同学双手高高一举,干脆利落地往下一挥,三十几人的歌声停了喊声止了。他在讲着什么,我们离的太远听不到。但见他那舞动地肢体动作就知道,他很激昂很亢愤,随着最后他的一挥手,就听三十几人发出一声直冲云霄地怒吼“冲啊—!”   u2 s  w- ~7 v1 i, H/ {

# v" G8 F: B. s9 g  I# {  冲杀声在大红旗的指引下,伴随着三十几个身躯的滚动,大礼堂的西側,行成了一股尤如战场上玩命的战士攻占高地时地惨烈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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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G$ D6 L0 W6 m  大礼堂西側的冲杀声激起我无比激情,我高叫着,“同学们,冲啊!”一时间,我们的冲杀声也震耳欲聋。里面的同学们也好像在我的指挥下,又发起了一股更大地反冲锋。两边的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更猛烈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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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K4 K' ?% G  席广庆站在主席台上傻傻地楞了一下,急匆匆地拿起话筒,“革命的战友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誓死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时刻到了!”他一个箭步跳下了主席台,指挥调动了一群人挡在了西侧门前,把守着本来就有一把大铁锁死锁着的侧门,严阵以待张卫东和满复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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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A+ Q) x4 |  主席台上,林校长又拿起话筒,“同学们,同学们,冷静,冷静,千万不可……”他喊着,嚷着。是的,在两只二十五瓦高音大喇叭的帮助下,他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们、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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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b. F9 [7 J" u  但是,每个人就像一句也没听见一样,也实实在在地没有去听,各管各地拼命地去完成着,去完成着心目中无比光荣无比正确无比伟大的现实的“攻”和“守”地使命!
0 p  P8 {  p) e/ R% _  突然间,随着“叭,哗啦—”几声玻璃的破碎声打破了双方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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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眼张卫东砸烂玻璃打开一扇紧靠主席台的大窗,和五六个同学帅先冲到了大礼堂。紧接着在他们的掩护下,“驱虎豹战斗兵团”大旗已在黑大个满复君的手中“哗哗啦啦”地在主席台上摇摆着。十几个光膀子同学迅猛地驱逐了原在主席台上的同学,威风凛凛地站在林校长、刘老师前面主席台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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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这突如其来地举措震撼得高声喊着好,又暗暗责怪自己不动脑子的冲动,只顾蛮横草莽地瞎冲。最后把保护林校长、刘老师的头功轻率地让给了张卫东和满复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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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不知是在“驱虎豹战斗兵团”大旗鼓励下加大了冲撞地力量,还是大礼堂内同学们心理底线的崩溃。反正三下五除二我们也轻易地冲了进去。兵败如山倒啊,他们溃不成军被我们压在了大礼堂的后半场。 ; B' R& t- S+ q+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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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席广庆们反应过来,我们两股同学已胜利会师在主席台的上上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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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H: `4 l( h& @, T  我们手挽手激昂的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嘹亮歌声,震撼人心,声势浩大。他们愤怒地一遍遍地挥举着拳头,“打倒林XX”的口号声也震耳欲聋。 ) c% S4 Y- g9 p3 ]; x$ m

+ M+ V9 ~9 m9 n' F; \! w4 W  林校长举着话筒的说教,我们没心去听,只停留在冲锋胜利的喜庆之中,停留在“万物生长靠太阳”的欢乐歌声之中。我们挽着手摇晃着,张大嘴巴吼着发泄着。6 V/ J& X) d/ H1 ^/ b2 C

7 Y& d, t8 G0 Y& s+ K( R" H  僵局,一片混乱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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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们唱累了,他们也喊累了。于是我、席广庆、张卫东三人,不知何缘故何时间,一块站在了大礼堂双方的中间分界线上,从争吵慢慢演变成大声地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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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m# Y0 @( l" W1 h) L# v  谈判的条件:我方坚持批判可以,但不能让林、刘参加;对方坚持批判林、刘他们就必须参加,但也保证不会动手打人。还是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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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V/ x' z: w$ a  不知怎么回事, 林校长和刘老师也挤到了我们的面前,加入到我们谈判的场地。我们争吵着,林、刘解劝着,全礼堂的同学们高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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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校长的劝导下, 我们几人走出了大礼堂,站在一棵大槐树下,开始了能听地清对方主见声音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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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2 a4 j& B1 R- T9 T  P. V7 ~+ Z  开始大家在该批不该批林、刘的问题上纠缠不休。林、刘根本就插不上话,只是无奈地左右顾盼。( a( s, r0 I(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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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也就争辩了几分钟,就被林校长以强硬地手势打断了,“同学们,校党委的对与错,我暂时还保留我自己的意见,目前我可以不发言。今天,你们的重要分歧是在斗与不斗之间。迪启、卫东你们也好好斟酌一下,目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展到如此阶段,我们受点冲击这是运动发展的必然。你们切不可大惊小怪,我们理解你们爱老师爱党团组织的一片心。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不光是你们在渺茫不解,我和刘老师也有同样的不理解和忧伤”他一脸忧郁地稍稍停顿了一会,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像烈日给他浑身又充了电一样,燃烧的热血又在身内流淌,脸上又恢复了刚毅和执著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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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4 }6 E6 ]" D  他敲了敲不适的后腰,微笑着说:“广庆同学,你们没有错!”他举手制止了我想插话的举动,“你们抓住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脉搏,批判我和刘老师这是这场运动发展的必然,我同意批判我”他笑的极不自然,但也无不显露出尴尬地苦笑。他看了一眼刘老师,刘老师毫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但是,你们要摆事实讲道理,不要动武。只要如此,我和刘老师保证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准时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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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焦躁的听着林校长平心静气的谈话,不解地用眼神争求着张卫东的意见,他那眼镜后的神色也一片忐忑与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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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h; R4 @' {  席广庆尴尬地看着林校长,极不自然地两手十指交叉着在胸前里外翻撑着,眯着眼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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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校长又伸开双手拍了两下我和张卫东的肩膀,“你们也没大错,爱老师,不是错,永永远远不会错。但是今天就不同了,一副打架的姿态,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又砸玻璃又跳窗的,成何体统。”他走到张卫东后面双手按在他那汗流浃背的肩上,把头歪在他的身旁,笑着说:“看看,我们的小秀才光着膀子,头带红布带,臂裹红袖章,也很威风凛凛地嗷。”大家一块忍不住破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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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_5 _  Z  a' l  “好了”林校长看看我,再看看张卫东,“你们把你们各自的人马都撤出来。我和刘老师回去,继续参加广庆招集的批判会,放心,我和刘老师会正确面对现实的”,他看着席广庆对我们说:“放心吧,红卫兵小将们不会对我们动武的,摆事实讲道理吗,对吧,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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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Q( S9 p! H! H/ `. n, p* s  席广庆眯着眼,“哎,要不这样好吗,今天的批判会就到此为止。什么时候再开,我们会预先通知的。但我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这场学生斗学生的,它的前因后果以至于其中的小把戏,请相信我们会把它的盖子揭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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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v7 M% T4 n- f2 _  我和张卫东四目圆瞪,想横身向前,被刘老师双手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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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校长无奈的摇头面对我俩,“好了,你们也不要太冲动。真的要学会运动中自己教育自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人家广庆同学是在按运动的发展现况,进行极其适时的符合当前运动形势发展的行动,没有什么大错,这一点必须肯定。” ) R  k* @0 d- N% v& I

2 J. X6 W* C& D' J3 |, p6 _) [3 m  我不解地握紧拳头,牙咬地吱吱作响。 1 H, s! U4 b( {0 x) y) n6 K: i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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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不服,回去好好地加强学习,千万不可当运动的绊脚石哦”,他笑着轻轻的敲了我一拳。$ Q! f0 V0 Z7 A3 y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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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心里明白林校长的反话正说的实质内涵,一副不甘示弱的面额,“那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敬请林校长、刘老师静候我们的通知,到时候见!” ! d; v, K; H/ p- R7 a( a7 E7 l, x

% j9 Z( {5 T  q, M( G0 {4 g4 U  话音没落,就听大礼堂那边像炸了锅似的乱作一团,一片惊叫的口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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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W# h* _& _9 S: {% O  “打倒罪该万死的吴XX!” ( P9 S' y- p' l! [) V8 g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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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级敌人吴XX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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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F+ W& r- C) U3 W: Z  我们几人惊愕地快步向大礼堂奔去。
 楼主| 发表于 2011-3-31 17:4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阳恶毒地紧紧地钉在我们的头上,火辣辣地烘烤着本已十分焦躁的心境。* y& h! P! q% ]9 x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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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经过一番激烈地战斗,已把林校长和刘老师夺了回来的胜利成果,就这么几分钟,他俩又主动地自觉自愿回到人家的批判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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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I0 {; e5 s$ W0 W    功亏一篑,失败,丢脸,丧气,窝火,一股脑儿冲撞着焦头烂额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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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礼堂里群情激愤,刚刚稍显平静的气氛又爆发出浓烈地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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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口号和对阵地吼叫声中好像已把批判校党委的战场主题,改为了批斗吴老师的大会。莫非是吴老师又回来了?果真如此这可是乱上加乱了,那可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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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礼堂中央一片糟乱,人们像一群乱哄哄的狂蜂。工蜂在外围举着胳膊吼叫着,想涌进核心争睹蜂王的尊容,他们手挽手义愤填膺地吼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公蜂们紧紧地把蜂王团团地保护在自己的圈内,任由工蜂们群激昂愤怒地左右前后地挤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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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张卫东挤到主席台上。 6 z& ^! O7 z) _" V0 K6 ^; J

/ P7 A% S$ ]; i# w  怕来的真到了。唉,吴老师果真又回到了这激烈的斗争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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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不堪面容憔悴的吴老师正像一只无力挣扎的蜂王,目光呆滞地缩在团团围遮他的铁牛们的中心,被四周愤怒的小将们前后左右地挤拥着,晃动着。 ' Y4 i" k, r- K+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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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在颤抖,强打着模糊的眼帘,一种焦头烂额的感觉袭击着我已滞呆麻木的神经中枢。我被打败了,被吴老师打败了,被林校长和刘老师打败了,实实在在得被席广庆打败了,一败涂地。凄凉、沉痛一股脑地向我袭来,一身身砙凉的冷汗袭击着我的每一根颤抖地毛发,不由自主地垂下原本从未低下过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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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卫东捅了我一把,“怎么耷拉脑袋了!大家都在看着你啊,孬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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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捅地全身一抖,突然像一盒清凉油按在了太阳穴上,脑子感到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全身仍感到软绵绵地。 5 `. S8 Z+ U! S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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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摆动着双手强打着精神喊着:“大家静一下!”台下还是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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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卫东把话筒递到我手上,我又大声喊了一句:“大家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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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 E9 ~9 h) |  “大刀”的歌声仍没停止,夹杂着几百人“打倒吴XX”的声浪,压盖着两只二十五瓦高音大喇叭的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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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i, _4 w7 ]  席广庆一脸讥笑地站在我的一旁,一手高高地伸着,示意把话筒交给他。他诡秘的面孔告诉我,今儿个非他可掌控一切,我只有缴“枪”的份了。另一只手又伸到我胸前,拿出一幅握手言和的姿态,嘿嘿地说:“怎么样,还是我来吧?” 8 E1 {& l+ m" @+ r( F" M

  x% D% H, h+ @8 x+ V$ M: `  我迟钝地看着他,一时没有了对策,内心充满着失败者的泪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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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话筒的手又理直气壮地向前伸了伸,“林、刘已同意我们对他俩的批判,吴XX也惧怕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巨浪,乖乖地投降了!”他嘿嘿一笑,话题一转,“我们谈个小条件,吴XX仍交由你们看管。但也和林、刘一样,我们批斗他时也必须随叫随到,咋样?”他把要和我握手的那只手在胸前又伸了伸,催促着我,以握手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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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Z' N" l/ u/ G; d; h/ s  张卫东瘦弱的身躯一跃,挡在我已憨呆的身前,指着席广庆喊道:“告诉你,不要高兴地太早。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人迟早迟晚是要得到历史的惩罚。” # E4 F. b. }- O$ [, p' k) r3 G

3 N# F  R4 {3 W- H- k+ `: D  但我此时心如刀割,哎,栽就栽了吧,我们目前处在这极其不利的情景下,就这样僵持下去,想马上翻盘的可能性已极小极小,万不可因小失大,该暂时罢手就罢手吧。 / y8 k6 Q3 r&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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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懒懒地说:“话筒可以给你,但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为了每个人的安全,我们各把各的人都撤回去。有么事,我们私下再谈,不要再把事态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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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意忘形地嬉笑着,我无可奈何地把话筒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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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哈哈一笑接过话筒,那只伸出本想和我握手而没有得到回应的手尴尬地甩了下去。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傲慢地向前跨了一步,洋洋得意的“喂喂”地吹了两下话筒,又笑嘻嘻地敲了敲原本“吱吱”作响的麦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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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静一下!静一下!”他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领袖般的高高挥舞着,摇摆着,一幅小人得志的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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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吼叫停止了,胳膊落下了,但也换来一片铁牛们的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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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c$ }5 o" y9 |  “喂,喂”他亮了亮嗓子,高举着摆动的手大声喊道:“革命的红卫兵小将们,亲爱的革命战友们,现在我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而后他把高举的手卡在腰上, 默默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扫视着台下。 , b6 m/ y" y+ c9 q

+ b. G; |* ^, G6 ?  台下终于静了下来。- T3 W5 |" R1 J% E% V, \

8 p3 h( {% c: e5 q- L" ^1 _  我听着他肉麻地喊叫,看着他那低劣地表演,气地把拳头握地嘎巴嘎巴响。猛然间,他的嚣张好像突然让我喝了一口清醒剂,脑子反而开始急速转动了起来。 . x: l8 w: z: v

% Q+ Y/ {/ S' }! L% p) @: C1 p  他继续喊叫,“林XX和刘XX已答应我们,今后凡是对他们的批判会,他们保证随叫随到。大家也看到了,吴XX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狂风暴雨冲击下和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威慑下,害怕了,颤抖了,乖乖地夹着尾巴回来自首了!” 5 h# u# F) p' L3 N; Z  R" n0 Q) ?! [

. u0 L! p6 k, s6 n  台下一片“毛主席万岁!”的大喊,但也伴随着极不和谐的乱哄哄地指责和谩骂声。 9 ?$ |+ T. ^5 F. s2 U, i

# k5 P# v; [5 r( _  他那卡腰的手又举起来摆动着,“更应该让大家高兴的是,迪启和孙卫东同学已向我保证,今后我们批判林、刘,他们绝不干扰!”说着他友善的一脸奸笑地回过头伸出手,想拍一下我的肩膀。$ j: Z/ q) G2 M( r. e

6 H7 p4 g  F. K$ D+ C7 {. x7 K  这一下,我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握的嘎巴嘎巴直响的拳头下意识的狠狠地照他伸过来的手上猛击了一掌。他疼的“嗷”地一声,呲牙咧嘴地抖蹜着发青的不老实的那只手,我趁机反手夺过了他手中的话筒。
! i1 z: |6 G! r& X9 o  X5 m- n    笑声、惊叹声,还有“操,这小子又想动武”地谩骂声。 * H( C7 v+ D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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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脸铁青的高喊:“同学们,红卫兵战友们。大家都拍拍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一下你自己的良心。我们自打进入这所学校以来,在场的每一位同学,哪个没有得到过林校长的恩赐和关爱?他拖着打鬼子落下的伤残身驱,不管刮风下雨酷夏严寒,辛勤地工作着。学校的每一天,校园的每一寸土地,何时何处没有留下他那艰辛地步履?我们身上现有的每一份学识和才干何尝没有留下他辛勤地汗水?”. ~0 X4 x2 u+ v/ I# I  @

, h/ V% \& U& d" A' ^  喊好声伴杂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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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在这场史无前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怀疑他包庇吴老师。这里咱先暂且不理论吴老师问题的定性。假如,请注意,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吴老师真是个反革命分子,但是有了病,身体极其虚弱,林校长让他暂时休息一下,这又有何等之大过?又能承受何等之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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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没一人有任何反应,大家都静静地听。我怒视了席广庆一眼,他胆怯地躲闪着我的凶光。 % Z/ l$ P5 h1 e) w

) O- N: U1 T9 S  “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是我,是我葛迪启!是我这个人人都叫俺‘三孬’的人,一手策划和组织了把吴老师送走的行动,此事与林校长和刘老师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我看到吴老师在人群中央摘下眼镜,用手抹着苍白的面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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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C- t- W# D! c7 v  “在此,我要感谢一位响当当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勇猛斗士,这就是我们这位尊敬的席广庆同学。”这次该我拍拍他的肩膀了,我拍着他的肩,歪头讥笑着看着他,他躲也没敢躲而是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 E7 g: j/ P( R7 X8 l1 p$ }2 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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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一片嘻笑声。 1 s# ~; G1 Z'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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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大家认为此事就是包庇反革命分子的话,这位‘英雄’可真为此在省城和我动手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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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高叫“谁打过谁啦?” " o& g2 H* m% i* H

! J( M4 N6 L! K+ x8 i" a  三五人的附和声“这么大的事,席长官也不讲讲!”“哈,好小子打到省城去了!”“再表演表演,咋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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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学他摆着手,大家笑声中停止了嚷嚷。 , {% g. R. j5 c

* m# n) J: m# N! a, s  “席主席,我挺佩服你的,这才是两天的事,好像你已全忘了。”我又拍了拍他的肩,他傲然挺首回敬了我一眼,也算给了我一个正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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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 r. ^: h( a4 x1 ?  “同学们,就我这么一个包庇、掩护、护送反革命分子的家伙,这么一个和阶级敌人同流合污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今天竟能一字不提坦然处之,能为我这胆大包天的反动行为一言不发,这不能不让我道一声谢谢。”我嬉皮笑脸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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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应是兴师问罪于我的事,可席大主席大动干戈地把矛头指向了林校长和刘老师,岂不有点于理不公,混淆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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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N3 x" w% H0 d, _$ x. }: ~  “就是,就是,有种你就和三孬再打一架,也让我们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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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g) u! {" Z  “操,不敢打就是孬种!”铁牛们一片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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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学着他摆手地姿态,让大家静下来。继续蛮不讲理地说道:“好,论打架你席大主席确实不是个,轮在大众面前讲道理,恐怕你也不是对手。可论搞鬼心眼,论心狠手辣,刁钻恶毒,我三孬可要甘拜下风了。” 2 @  h; V6 K2 C( z1 ^; x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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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被激怒了,举手想夺我手里的话筒。 ' W* |1 z: c! G; ]. i* u

, h% J+ |0 ~) A, f8 S- y; d  我一闪,话筒当然还在我手中,拿了个武术亮相冷笑道:“可笑,就你这身手,也敢在我面前撕巴,拉倒吧!刚才我把话筒交给你是看得起你,还认为你能说句人话。可你一番‘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啊,什么‘迪启和孙卫东同学已向我保证’啊,说了这么多鬼话骗人的话。因此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打从今天这个时候开始”我笑着四下看了一周台下的所有人,嘿嘿一笑说:“我校这个话筒从今儿就跟你无缘了!打今儿起,如果我再看到你拿这个话筒,小子,嘿嘿,一切后果我不说你也清楚!”我举起拳头挥了挥。 - u6 Z+ |& X9 z+ P1 I

$ F1 m( v+ Z. W$ d& H  台下叫好声,鼓掌声,大笑,尖叫,好一个热闹场面。 " L0 r9 q1 i; g

/ F  ?1 m$ W* A$ R2 o  我摆着手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又静了下来,“有人肯定会问,你迪启怎么敢胆大包天地去干包庇反革命分子吴XX这等傻事?这里我也告诉大家:一是由于我的过失,让他失去了可以说是无价之宝的小提琴。后来我明白了,小提琴何罪之有?小提琴不是资产阶级独有之物儿。我们敬爱的周总理亲自指挥编排的革命史诗舞剧里,不是全篇贯串着小提琴的优美音符吗?所以我有忏悔之心;二是,我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揭发批判,没有揭出一点吴老师真实性的反革命罪行,大家只是在他家庭出身问题上大做文章。党的政策说得好,出身是不能选择的,道路是自己走的。反思过去,吴老师对教学兢兢业业,对我们学生充满了无产阶级感情,他何罪之有?谁能为他定性为反革命?为此我有怜悯之心;再是,对一个平日可敬可爱的老师斗地精神崩溃去跳河自杀,大凡一个有半点良心之人,都应有自责和后悔,因此我有悔罪之心。” 6 e" S# A! j7 b1 m' o' a" a

9 o7 G: V; w. w+ V* L$ E! O8 j  大家在静静地听,全场没有一人发出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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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l9 @& T, U    我嗓音哽塞地停了下来,心酸地低下了头,眼帘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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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w0 Q( h+ s* [% Y0 w  突然,一阵激烈狂热地掌声把我的头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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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3 k7 u* g- ?+ O    我含着泪水在人群中寻找着吴老师的身影,我看到瘦小的吴老师躲在铁牛身后,拿下眼镜两手捂着脸低着头在颤抖,是哭涕还是愤恨,我也不知道。 9 N% E( J6 n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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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看到了林校长站在最后面,一脸的苦笑,还有刘老师那无奈的点头和摇头。 ( A! R2 o  {1 [

$ ^8 t0 K( a) K$ @' l7 _& I2 D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好啦,话已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也可以说是我个人的一个声明。打从今儿起,不管是谁想斗林校长、刘老师和吴老师,只要我不批准,你私自把他们揪去,我就跟他没完,不信咱就走着瞧!”我又狠狠地挥着拳头,“我就不信啦,你们敢对我怎么地?!”我一幅蛮不讲理地狠狠地咬牙说着。 0 H- Y; Q1 r6 N  F- V% a& D

2 W% p" {( D* F  这一手还真管用,席广庆们没一个敢出声地,大眼瞪小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铁牛们可发了疯的高声叫嚷着,鼓掌着,大笑着。8 a* X2 U; \; c) S; ?0 Q0 s( d

5 S& T; _& w: I1 b  林校长在隐蔽地笑,刘老师竟然敢举手鼓起了掌,吴老师在抹着满脸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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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片大片的云团在空中飞舞着,月牙儿急促地躲闪着他们的围堵。大部分平日争相伴随月儿的群星已躲地无影无踪,就是留下地也失去了闪闪银辉的迷彩,羞答答地在云间和月儿时隐时现地眨着一副哭丧的眼,述说着内心的委屈和无奈。柳树儿懒散地摇摆着沉重的长发宣泄着内心的苦闷与凄凉。几日前还无休止地赖在树枝上吱吱乱叫的知了也关闭了不知疲倦的喉咙,不知藏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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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9 P( T  b- s, E% F, Z    我、铁牛、红脸、孙玉香和卜同学,在校院后边小湖畔的柳树下已足足默默地呆了一个多小时。我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说,也没心思去说,只是呆呆地瞅着时明时暗的湖波闪耀。红脸和孙玉香相互依偎着不时小声嘁嚓两句,而后又陷入了你搭我肩,我搂你膀的寂寞。卜同学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大家,想问想说点什么,但看我三人没人瞅他,又闭上了那想开口说话的口,木呆呆地看着远方。只有不老实的铁牛稳不下来,一会儿走得远远地,来回渡着步,抬脚狠踢着挡路的砖头。一会儿又回到小湖边猛然揪下根垂柳枝条,狠狠地抽打着柳树斜立在湖畔的树干。似乎在发泄着,“你明明粗壮坚韧挺拔的躯体为何长出这绵绵无骨无血无肉的手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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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下午红脸去邀刘老师时,他答应地好好的,一定来,一定准时来,可时间已过了一个多小时,仍看不见他的踪影。原本由我发起的下步行动计划讨论会,也不知是由于他的缺席成了默默无语的赏月会。还是因为月儿的残缺,或是因为云团地奔烁,我心中不免由阵阵烦躁渐渐演变成苦闷与惆怅,犹如一只无线的风筝任凭初秋的凉风推搡漂泊。 : Q; t# M& L# W" ^/ I9 L

: z$ x+ }. A3 U' f9 @' [4 H; h  “不等了,我们说说吧”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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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么好说地连刘老师都害怕了”铁牛硬硬地回敬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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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来我们就不干啦,刘老师害怕?鬼才相信呢!”孙玉香忿忿得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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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0 @* J1 P  我又烦躁地坐了下来,本让我坐热的砖块现在感到丝丝凉意穿透我的全身,无言以对地看着他们地宣泄。 6 z* N/ |& X) M- i

# m- E# O) Q* T" W3 `  “我,我看,我看……”卜同学也没“看”出个下文,又闭了嘴。 - g( m/ c, q& {4 B-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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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是的,刘老师没按时来并不能就说是他怕了,背不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急着处理,这有么大不了地?一个个心烦意乱地,真不像个大老爷们。”红脸一副大人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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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俺不是大老爷们,你是女中豪杰,你说我们下步咋办?”铁牛挥着膀子咬着牙狠狠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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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0 K: b. J) c+ g" D  “抬杠还是吵嘴?他不来,我们就此罢手啦?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我们有几个事是在刘老师的指挥下干地,我们不是也干得很漂亮吗?刘老师既然下午已答应我他肯定来,我就相信他肯定能会来。但他如有要事不来,我们就不商量事了?就此停手,就不干下去了?”红脸平淡小声地一连的反问,铁牛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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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K6 f1 s" ?" m+ d  是啊,我今天怎么了?本来上午抢夺林校长和刘老师地战斗,无意中在张卫东“驱虎豹战斗兵团”协助之下打了一个漂亮仗。并把吴老师横插一杠子的被动,转变成全校对他的同情和对我们所作所为的体谅与赞许。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和一次伟大地转变。但是,运动的走向,全国一盘棋的大局和报刊杂志的鼓噪,我深深地感到从中找不到半点给予我们支持与帮助的理论根据。不安和烦躁像一浪高过一浪地大潮在撞击着我的心,撕扯着我已疲倦不堪的脑海,我本能地挣扎着,反抗着。但弱小的一个毛孩子的心灵和不堪重负的身躯,时时感到已达临近崩溃和倒塌的极限,苦闷烦恼、焦躁犹豫反反复复地搅动地我坐立不安心烦意乱。我隐隐地问着自己这就是逆潮流而动吗?我是不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叛逆呢?心中感到一片灰暗与痛苦,找不出点滴答案。我怕,我怕真成了历史的罪人和被这疾驶的革命运动列车抛下去碾地粉身碎骨。我急需要一盏灯,一盏指路的明灯,急想找一位仙人,让仙人给我领航掌舵。 6 }9 s# B( W6 v  M

: l8 Y$ ^* z3 Z  我盼着,盼着刘老师就是一盏明灯,盼着刘老师就是一位仙人,盼着刘老师能来为我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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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片大片的云团已越来越厚重,仍在空中飞舞集结着,月牙儿也不知躲闪到哪儿去了,群星们已躲地无影无踪,风声已调动柳枝起舞,湖水哗哗地吐说着凄凉。+ b, @6 I; w, _* B

  v% B" }4 Q& }+ e    几个月来汗流不止的皮肤被初起的秋风刮地冷飕飕地。唉,初秋夜晚的第一场凉风就这样让我们伴随着无奈与无助,在小湖旁垂柳下遭受着它的苦涩。是狭义还是惆怅,心里乱地什么也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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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m( t1 V9 J+ R7 d: V  大家几句不是争吵地争吵后,又和我一样陷入了默不作声的寂寞,任凭那凉风吹凉那本来滚滚发烫的心。 4 S, R3 s( U2 q5 X0 ^1 o

: j  u( m# N. ?% V" x% h  我相信,刘老师能来,大家也相信他一定能来,我们又恢复了无言地等待,等着那近乎于指路明灯的到来。% L% V# t9 ^1 [; L/ {) y
    鲁西大平原的初秋,中午仍如酷夏那般炎热,可早晚间就霜露凸现,一旦再赶上个小北风加阴雨天,如不及时添加衣服汗毛孔急剧收缩就会使人倍感寒冷难耐了。今晚虽然没下雨,可一股股的北风吹在一腔热血的小将们身上,倍感凉意逼人。 ; h- ?# w& S9 t( d0 t

8 o! N6 m, J' K" k  我几次用双手上下搓促着只穿了一件背心裸露双肩的胳臂,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伸伸双臂蹬蹬腿,以消心中的不快和驱赶初来乍到地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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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这样苦苦等了近两个小时,可始终没见刘老师的身影。 3 D& h1 {* g. l- W% A8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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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不等了”我拿起坐在屁股下的大半块砖头狠狠地抛在小湖里。“嗵”的一声,惊地树上的鸟儿“噗噗啪啪”一阵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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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价,咱已等这么大会儿了,再等等吧。我琢磨刘老师一定能来!”孙玉香轻轻地牵了下我的手柔柔地说。 & V; u  a$ {) P& Z;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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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是最能沉得住气地,今天怎么了?”红脸帮着腔,不解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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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z5 t4 R4 S6 J8 V, p    铁牛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停下了他那想走地架势,“等么等?他不来我们就不干了?我们就不能自己拿出个下步战斗方案!真是地,么时候成了跟屁虫了。我看三孬今天有点不对劲,大将风度一点也没了,怪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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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卜同学迎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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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一阵酸溜溜地,无名地委屈袭上脑门,泪在心中流下。我强咽了一口泪水,囔囔地说:“那你们说怎么办?” + w7 `5 n4 O9 A# `0 Z+ a

) M+ k) t: |0 I, u$ u- e    “应该说我们问你怎么办!”铁牛愤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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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8 V1 g5 D1 q  我“唉——”了一声,又停下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大家。 ! E% _; z3 A& {. {

7 W& E6 a9 W+ z# P6 P    “都坐下,我们先讨论着,说不好刘老师还没来我们就已拿出好办方了”,红脸拉拉这个拽拽那个,把大家按在了柳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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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8 @1 Z& k) ?' A( }/ c6 T9 ~  我无奈地坐在地上,心力交瘁地说了一句:“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心中一片空白与无奈。 ( n( _  Z6 C8 _2 ?+ S' W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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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那我就先说”孙玉香耐不住寂寞先说了起来,“我看人家张卫东他们就比我们强。就这么短短地不到一天的时间,人家就能另起锅灶,并哗哗啦啦地把大旗打了出来。别说人家的勇气了,这组织人、起名号、筹办旗子袖章等等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完成地。没它个两三天我们就做不到,人家不到一天就干起来了。这就不能不叫人钦佩,这不能不是我们好好学习之处。” $ W& U& x# R2 g1 t3 B- M

" Y. ^0 I7 g8 Y5 }  c  这题目一出,立即引起了大家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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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省城的那天晚上你就说,‘回来就另起锅灶’,可回来后不知你都想了些什么,再无后文了”铁牛插嘴看着我责怪道。 9 N" C$ D$ z: Z1 C6 [* `1 r

( B* Y  F" L% r, s7 s$ a# _  “就是地,就这样下去,人心非散了不可”红脸低着头囔咕道。   @* V4 w  z: `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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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看是你不知种了哪门子斜劲儿,胆怯了,恋战了!”卜同学拿下眼镜,用衣服擦着镜片,闪烁着一幅从未有过地刚毅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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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P9 ]9 K; ~" I! ?2 F2 ?  “哈哈,他要恋战还就好了呢,他是怯战了。你会不会说话?正好说反了。”孙玉香讥笑着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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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1 d) k/ O) M  B6 {# Q% F  卜同学也哈哈一笑,“俺就想说,我看三孬也不知咋得,上午打完哪一仗,他就像丢了魂儿似地,低头搭拉角地,活像一根脱了水的大葱”,他绵绵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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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是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有点革命意志衰退。整整一个下午,就安排了个王西静去找了趟刘老师”孙玉香拉了一下红脸,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继续说:“再就么也不干了,闷着头看那《青春之歌》,你就不怕人家抓住你的小辨?还拿着那大毒草当宝贝,你看过多少遍了。我看纯是拿着看书当幌子,躲避斗争的锋芒。唉,也不知你到底想了些什么。我看你就是有点害怕了,对,就是怕了,想当孬种!”她气愤愤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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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把话抢了过去,“我看也是这么回事,一下午一晚上,他说了几句话?这可不是三孬的往日风范。开始我是觉得他这几天来累了,也就没往心里去,您这一说,我才恍然大悟,这小子他是在发邪劲儿”,他弯腰仰面看着我,一副看不清我真面目地神态,“他妈的,你三孬也有怕的时候!你他妈的帅气跑哪去了?我他妈的也胡涂了,你小子到底在想么?” - l% ^/ A3 L4 F8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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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原本的讨论会,变成了一场群情激昂积极发言批斗我的小会。 / g% d0 r+ R$ T!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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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么?你也说说”红脸推了我一把,“有么可怕的?他席广庆对啦?还是林校长、刘老师反动?你不是认准吴老师不是反革命吗?都不是!那你怕么!” # b8 |' B6 @- T) D6 p4 {" T- Q$ u

: X  H5 v! p4 M- Y/ S  铁牛站了起来,“还真没想到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孬种。你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孬种!”他狠狠地挥了下拳。 + j5 @+ ]" l3 ^: \

- b* ]# h) m2 O" B8 N7 I1 z" q; t  我被激怒了,好像胸中一股热泉向脑袋猛冲,只冲的两耳嗡嗡砟响。我咬了下牙猛地站了起来,“好,好!你们说咋办?大家说吧,说了,我就领着干!斗起我来啦,来劲啦是不是!”我卡起腰,“行,他妈的,掉了头不就一个碗大的疤!” & `6 ^, T, w. z9 J6 N4 ?

% ]. w- f. l$ s4 Y: U  “这他妈的才像三孬的样子!”铁牛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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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1 D- b0 C0 {  w1 v6 P, m  都笑了,大家开心的苦笑着。 2 T- n, q$ Z  E

) c* Q1 Q/ y: r4 f2 N. S) T# y  于是,一个新的足足影响了我一生不可从记忆中抹去的所谓红卫兵革命组织,就在这年初秋第一次寒风吹来之夜,伴着摇摆的柳枝,在藏到乌云后面月亮的见证下,悄然诞生了。
3 m5 O( z1 K2 C! [  小会议室一派热气腾腾地喜庆气氛,七八人忙活着在刚刚拿回的新袖章上盖着序号编码,两三人在调整着刚刚“搬来”占为“己有”的全校唯一的一台扩音器,五六人在整理登记着学校里的喜庆锣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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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风暴战斗兵团”的大旗斜插在小会议室的正前方,旁边立着红底黄字足有四米多高半米宽字迹未干的“红色风暴战斗兵团”大木牌子。 , t" f: W, ^+ [3 w# i1 _

6 q2 r" B' X9 u, T* O* v  p  我们几人在大旗下紧锣密鼓地商讨着下午兵团成立誓师大会的各项准备工作,张卫东也列席了我们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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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3 I% O: n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会议室可不行,看看,东西一放来回走人都没地儿了,我们开会根本放不下几个人。我看还得抢个地儿,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2 H  s' d! ]) M

% Q' L1 G! L% u5 t2 n* P- ?  “咱们的总指挥也应有个办公的场儿,也不能老呆在这乱哄哄的会议室吧,研究个秘密事儿在这里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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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 @" [  “对,对,把展览室抢过来当会议室,这儿当仓库和总指挥的办公室。” 4 X9 ]# l8 q2 C9 M4 h

$ Y5 @; j8 `" S& ~- ?1 F* T! z6 M  “你这说得我就不同意了,咱大总指挥就和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到一块,丢人吧你啊。我看这儿是兵团总部,展览室是会议室,再找间小的做总指挥办公室。” . Z, x# }# a7 p4 h+ k3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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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就把廖校长撵走,他那屋是里外间,做总指挥办公室就挺好。” # n" `( ~. i& w. U8 v

$ f: z3 j, u  d  O4 j  我和张卫东正在商讨着他们驱虎豹战斗兵团下午在我们成立誓师大会时理当如何祝贺一事。被这为我选办公室的一番言语冲断了,我不得不插嘴说有个办公室也好,但并不见得非要廖校长的那个屋啊,撵走他?我脑子里上下翻滚,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他在省城汽车站和我们相遇的一幕。回过头面对张卫东,你说这廖校长在席广庆后面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我没等他回答又继续说,我看他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黑军师角儿,这一点理应提起我们的极大关注。: U) Y6 m: S6 [

/ w3 h# ]* N& ?8 m" R3 z  我看不光是幕后军师了,他马上就快跳到前台急不可耐地当他们的政委了。张卫东眼镜后面的那双小眼睁得大大地,极其可怕的闪着怒气。我看我们抢他的办公室不能不说是一个镇镇他地好措施。这时如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下步他肯定不知要做出什么新花样来,这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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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七言八语地说笑,被他拍桌子声震停了,都抬眼看着他。
4 }2 h4 w$ z) N0 p  “好!”我兴奋起来,那咱搞就搞他个大地,抢他的办公室这还是便宜他了,下午就拿他为我的兵团祭旗。他们不是学大城市斗学校领导吗,我也学。今天我们也开开斋,斗就斗,下午就斗他,斗地叫他满地找牙!我像喝了吗啡似地站了起来,我就掐掐他席广庆的七寸,搞掉他的黑军师!说完我也用拳狠狠地擂了一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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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p9 l, ?* n( N- @& ?  整理东西的,袖章编码的,全屋的人被我砸桌子地声音震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瞪大眼齐刷刷地看着我。 8 k. ^+ @* F" E+ y; a

" m$ A' S8 I$ x- |) }" @  张卫东兴奋得大叫一声“好”,带头鼓起了掌,几个人应和着。没听清什么事的急急询问我说了些什么,得知内容后也一起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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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卫东兴奋地说,先把他和席广庆同步去省城的行踪揭露出来。我就不信,就挖不出他跳动学生斗学生的内幕,把他的阴谋诡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斩断它的黑手!( U: _6 N! v- n6 N1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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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牛喊道:“是不是现在先把他揪过来?” 0 X" R& @  l&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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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摆着手,不要先惊动他,下午给他个措手不及,接着赶出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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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几个现在就去在外面远远地盯住他,要隐蔽,不要打草惊蛇。”铁牛和红脸几人呼呼啦啦地就要走。我突然又喊住他,铁牛你就别去了,让西静他们几人就行了。你去把学校的油印机搬到我们这里,以后这东西也是我们的,不让他们用。5 g% k- T$ H& g0 x/ ?# w* [

- X0 h# D+ ~2 S5 \' [( i  “好,这差事我爱干!”铁牛高兴得喊了几个人急冲冲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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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静,一旦廖校长有什么反常,赶快回来报告!要悄悄地,别让别人发现。”9 y3 i0 k3 p1 A)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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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说了一句我明白,也带着几个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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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V; _5 d' I  张卫东趴到我面前小声说,是不是先把满复君叫来,让他先谈谈廖xx在省城的所作所为,为我们下午的批斗掌握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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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你赶快去叫他,我正好给他道个歉,在省城是我把他伤了个满脸花,我推着他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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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卫东站起来,人家本就没把帐记在你的头上。说完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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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香走过来坐到我身边,小声说,三孬,你这事是不是搞得有点大?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刘老师私下商量商量? . N6 m: N+ S1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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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量个屁,看他吓得,昨晚你还没等够!到今儿还没见他个人影。等他拿出个意见,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先干了再说。席广庆能斗林校长,我们就能斗他廖黑手!”我一幅狰狞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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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N  X+ q' f& B  我不是不同意你斗,她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胳膊上,一股暖流麻酥酥传到我的心房,我机警地把屁股往一边躲了躲,她嫣然一笑,这么大的事要考虑周到点,不可大意,拉开的弓可就放不回来了,今儿个可只是个开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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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腼腆地看了她一眼,好,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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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同学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们正用油印机印着东西,铁牛问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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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K' F7 U* |! |/ L" r7 U  我一个高蹦了起来,操,他铁牛也他妈的成了草包了,这事也让人来问我。一个字‘抢’,抢过来不就得了。7 }% X1 ~) ~( k" d4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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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同学听明白回头又跑了出去。 8 t2 _% q/ q$ t! l  C) W

% S. X9 `; I6 o7 H' g9 d7 t3 h3 U0 m  不行,这事我得去看看,我骋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腿就向外走。 1 a" k" y9 r( h3 S& }+ Z

$ ^  {: M. C' R7 S  这时,席广庆大摇大摆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个大个子男同学,一幅盛气凌人地架势。
4 c) ]( d4 I$ o2 u) N* R! O6 X  “哈哈,欢迎席领导大驾光临寒舍,我团真是开张见贵人定会前途无量啊。快,快让座,请领导多多批评指导”我夸张地做着弯腰请进地姿势,抬头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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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B; C' `, s; B, e% S! \    他瞪了我一眼,一脸的尴尬,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了,迪启,别演戏了,风光都让你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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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我把话抢了过来。别价,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饭既然吃不到一块了就理应另立门户。我自己先立个小户,总比你一脚先把我踢出来后再现找饭碗要好得多。再说啦,你那儿可是校党委领导下的堂堂正正的红卫兵组织,可比我这绿林野寇名正言顺多了。看看你那总部,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校团委办公室,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还有你可真是吃校党委俸禄得。我这是什么?我这是抢占来的地盘儿,是抢,是抢来的明白吗?我把“校党委、校团委”的词汇加重着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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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k' a* x; X# ^+ U; m6 D    我一派连讽带刺的言语,说得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紧皱着眉头,气冲冲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啦,好啦,没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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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j- r- U1 y    我又嘻嘻哈哈把话抢了过来,哪敢没完之道理,领导来了不敢不说几句欢迎的话。好了,下面俺就招呼大伙一块洗耳恭听领导指示。我猛然“啪”的一声,单脚高抬狠狠一跺,立正歪头站在他的面前,行了一个希特勒式地注目礼,并大声吆喝着大家停下手中得活儿,过来听听他的言论。 " O/ K' m3 ?# S! M( W+ z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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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四个跟班的怒目瞪着我,我笑嘻嘻的挨个还了他们一眼,一个个被我看得难堪地把脸扭到了一边,躲闪着我笑脸中的毒光。你们也坐啊,站客可不大好打发。同学们,怎么还不快让座 。大家哈哈地笑着,几声请坐声后,讥笑着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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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广庆真生气了,“还有完吗?真不让来就说,我马上走!” , `5 U7 s$ s* `& J3 M)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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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来哪能马上走?领导既然来就肯定有指示,指示没发就走,可不是领导的作风哦”,我心中暗想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仍然嬉笑着。 ! _; J% O/ z% I7 m+ G

; [) S9 R& g% s) @, U    “好了,好了,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商量”,他拍拍他身边的座椅,让我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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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商量?”我看了一下他带来的四个人,指了指他们,“这可不像是商量事的架势!”脸一沉,环视了一下我们的人,“你们说这像是来商量事的吗?” - w8 u; M* Q: N/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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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也是来商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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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g, V$ ?" V* Z' M& a% u    “分明是想来肇事的!” / {# P) c) R2 w) g# U5 N0 B

$ m- c- Q" q8 o6 R; g# B    “哈哈,打手都带来了,还说是来商量事,屁话,说给谁听?” $ e) \" a! R# F6 t

; m# Z; ^! b4 l( r    “想跟三孬打架,来的人可就少了点吧?” ! f* q%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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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个顾各地说着,叫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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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 |- o% [    他尴尬地抬头看着我们的人,囔咕道,我还敢跟他打?我这分明是怕挨打才带了几个人来喔。 : o7 u1 a% h- G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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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摆着手,哈哈,好了好了,领导来了大家放尊重点。大家七嘴八舌,说吧,有么事?,仍然站着瞪大眼围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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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按着我的肩,我给他面子顺势一块坐了下来。好,啊,啊。我今天也喊你句“三孬”,我服你了行吧。不管怎么说,咱俩也在团委共事一年多了,从没翻过脸吧?可以说连红红脸的事也没有,可就是无产阶级大革命开展以来,咱俩为何就不能坐在一块了呢?我看就是交流少得缘故。为什么不能常在一块交交心呢?有些事儿只要多交谈一下,咱俩完全可以达成一个统一意见得。我很看重你的组织能力与办事的气派和胆量,只不过你对革命形势和政治的敏感度就弱低一畴了,你不能不承认你的这一极大弱点。他拿出一幅大兄长模样微笑着,温情地躬身说着他那一套自认为满有天机的说词。 ( n: L8 `9 t#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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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脸强笑地听着他说,摆出一幅俯首恭听地模式。他还真来劲了,“三孬”他喊着我的外号,拿出一幅真诚地面孔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我突感浑身一阵肉麻,毫不客气地拉着椅子往后挪了挪,躲开了他那只我感到厌恶的手。他毫不在乎地又咧嘴笑了笑,继续说,关于斗林校长和刘老师一事,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谈吗,你说说你的想法,我说说我的看法,谁说的对,就听谁的不就行啦。你就是坚持你的说法,行,我也可以服从你,不斗就不斗。只要咱俩别分裂,么事也能商量嘛。我是真爱你的才气,才这样来说得,是发自内心地来和你交换一下意见得,只要咱们还能绑在一块干,么事也可商量。他一幅毕恭毕敬的姿态述说着,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怪怪得无言以对地看着他。我真不理解,他是怎么能来了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地大回转,百思不得其解,我只有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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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4 }6 S; `# H0 J6 k0 N3 y4 F    “一早我就听说你‘拉杆起义’了,哈哈,这么大的事也不通个信儿”他好像已把我们水火不相容的昨天忘得干干净净了,把那大礼堂的拼杀在他脑海里统统抹去了。“三孬,说实在得,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毕竟是林校长一手培养起来得一名学生会干部,我哪能对他没感情。可是,自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他哪还有一点党培养多年的老革命的来头?是得,去北京中途让你们回来,那是北京接待站规定的事,连刘老师也没法啊。是啊,这里面也让你回来了,是有点欠妥,可大部分人是对待正确地啊。可回来后林校长又是怎么表的态?我还用再重复吗?这说明他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犯有严重地抵触情绪,这是一。二,对我们斗吴xx,我先声明这可是你发动的哦。吴XX的对与错咱先不说,可他跳河自杀是什么行为,他林校长难道不清楚。你知道不知道,他还给吴XX开了回家的介绍信!这不是明明在包庇反革命又是什么!俺再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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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到这儿,我本已平静的脑子一下子又炸了起来,好小子原来你在这儿绕着我,我还不是个三岁的小孩。但我还是在忍着, 假惺惺的笑着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戏文。 0 v6 ~4 D& i: }' O

  Z; q+ C: B) O  n7 {- w    “席主席,这就不对了”孙玉香沉不住气了,愤愤不平地站到他跟前说,他手中的信,迪启可是看了个清亮,这事你是明明白白得,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前面还说了几句人话,还能知道你“毕竟是林校长一手培养起来的一名学生会干部”,让人听来,感觉到你还是个人,可接下来,不知咋得,怎么就不会说人话了呢。最后一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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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0 E& [& s/ l- L    这一笑他可沉不住气了,就见他脸一横大声说道:“咋的,我在和迪启说话,这儿也有你插言地份!”他站起来,怒目看着孙玉香。 5 G' @# y# w2 V; k5 Y: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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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他可真是触犯了我的重要神经,我忽得一下蹦了起来,就感到全身的热血在沸腾,像一把干柴遇到了久久渴望之火,直冲席广庆而去。% Q8 J- |! F% N: n& J
    我双眼圆瞪,席广庆我告诉你,咱俩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天地,并不是红没红过脸,翻没翻过脸的概念。而是做人要有个原则,最起码理应先尊重别人,别人才能尊重你。哪怕他低你三辈,你也要给人留点的脸面。先不提林校长、刘老师对与错的大是大非问题,咱也先不争论吴XX的罪与过。就你目前的德性,唯我独尊,四处树敌,满目仇恨,说大了是极左,说小了纯粹一副小人嘴脸。是得,孙玉香是比你小几岁,是个女孩子,不就是说了几句“席主席,你这就不对了”话吗。就是一个刚刚进入我校初一的小同学,就这么几句不同意见的话你就不能好好地听听。你上得那门子火,你火给谁看。说着说着我站了起来。这儿还轮不到你能发火的份,直说了吧,今天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儿,你对谁火,你这就是对着我三孬火。我愤愤地举手对着他们五人划拉了一圈,你带来的这四个小娄罗,你打他们骂他们,不该我的半点屁事,就是你自己搧你自己的脸,我三孬要是劝一劝,我就不是三孬,我孬就孬在这儿。可是,在我这地儿呛白我的这些伙计,哈,你可就狗逼不是了。呛白我那就罢了,呛白他们,那信不信由你了,今天你想全身出我这门,嘿嘿,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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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l# O! C. V8 y( U0 J' r    哈,他那四个金刚确实也不是吃醋地,听了我这浓浓火药味地话,一起机灵地站了起来,涮一下把席广庆护在了中间,和我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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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哈哈一笑说,行,不赖,电影里的东西学地不少,四个保镖。我逐一扫视他们四人。要论打群架,在我没防备时你们四个可能能沾点光,可今儿个就不同了。我摆摆手让我们的人四下退一退,随即反掌护面右拳缠腰一个笑纳紫气地亮相,大伙嘻笑地四处躲开了。他们四人紧张地也随之做出稀奇古怪地动作,紧缩席广庆的护围圈。我笑着喊道,就你们四个一起上,恐怕也沾不了多大光。话一出,我手已到。就近一个壮汉的额头已被我猛然一个反掌打的捂着脑袋“嗷”地一声退了几步。其他三人“哗啦”一下围在了我周围,我狞笑着凝视三人。席广庆慌乱地站起推攘安抚着三人,回头一脸尴尬地笑着说,迪启,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来了。带他们来就是怕你这火暴脾气,三句话不说就摆行武行,么事不能慢慢说,不带他们来,这一掌就挨在我脸上了。他回头安慰地摸了摸抱头咧嘴挨了一掌的那个同学,又回头吆喝其他三人,你们几个都退一退,不是让你们来打架地。三个人胆怯地退避开。他又转头一脸傻笑地按了按我的肩,谈不成就谈不成吗,今天不谈以后再谈也行,万万没有动手的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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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痛快地一笑顺势坐了下来。我指了指孙玉香愤愤地说,我问你,咱俩谈她有没有插言的份。他满脸僵硬地说,好好,我错了,好了吧,下次谈,你就带着她,她怎么说都行,好了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7 k7 e3 u2 ?: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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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吹,战鼓擂,
8 d! J0 q* f& t1 s        革命造反谁怕谁! ; Q7 j/ X6 H, J) Y- ]7 U! Y: I
        毛主席挥手指航向, - ~! N8 j' S  z" \- {6 M1 \
        五湖四海红旗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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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1 h& q* b/ o" Y9 J  j        下决心,向前进,
; i6 c5 ~. u' P7 `( V        革命路线不动摇! 4 y! S& F6 Z) j$ i, I4 a
        红色风暴、驱虎豹, # w8 `# S6 S: j4 W$ }
        更无豪杰怕熊罴! ; X) L, U: C9 m-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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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红色风暴战斗兵团的战歌,通过学校后楼顶上和校门口高树叉上的四个大高音喇叭震撼着全校的每一个角落。 7 J1 e: x4 {* o" ~3 Z7 c; |

  S5 \, r& ?/ H# H    歌词是我写的,即不押韵又不抒情,但大家都说有一股热血在心里流淌的感觉。尽管自己也很不满意,但还是在大家的叫好声中就这么定了下来。因为没有乐器的伴奏,只是十几个男孩女孩对着麦克风现场嘶哑地喊叫,高音喇叭不时发出“吱——,吱儿”的尖啸,使得每个路过校门口走过大树喇叭下的人们,不得不紧走几步以便“更好”地领略红色风暴的战斗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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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U; }  X# [9 Y8 {4 A    去,去告诉他们,不要离话筒太近,唱地么哦?鬼哭狼嚎地。不用那么大嗓子反而可能更好一些!我也被他们的尖叫声震烦了。我吆喝着正在拿着笤帚打扫地面的卜同学,赶快去小会议室——我们现在的广播站,纠正一下红脸她们的播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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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a! v. S# G. z! e    我坐在廖副校长办公室的里屋,他原有的办公桌前,呆呆得看着面前的蜡纸钢板。手中拿着刻字蜡笔已有近两个小时了,可蜡纸上只有“红色风暴战报”几个报头大字,下面的内容再也没有刻下去,满脑子全是昨天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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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5 ~# h! n  e+ H* F1 _! Y    席广庆在我的一番怒斥下,被我们在一片讥笑声送出了小会议室。四个人龌龊地一手也没敢动就灰溜溜地跟了出去。回味起来,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快感。 / g1 v' ]* @5 s"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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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在我的指挥下,铁牛们一拥而上抢了他们正在印《告全县红卫兵革命战友的一封公开信》的油印机,并把他们已印好的《公开信》全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后,我们又协助张卫东、满复君他们抢占了校团委办公室,也就是校红卫兵总部办公室,砸了红卫兵总部的牌子,把《驱虎豹战斗兵团》的大牌子挂了上去,彻底把席广庆来了个扫地出门。急得席广庆紧急召集人马要重新再抢回来,可是风光不再,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找到几个敢打敢冲之人。最后树倒猢狲散,就剩了个光杆司令无人跟随了,校红卫兵总部就这样寿终正寝,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D" b' u5 \% b0 H5 f2 x

# \; `" N& C3 t" b6 f5 S5 [: i3 A. I* s    我沾沾自喜地回忆着自己的杰作,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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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事情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当红脸回报廖校长被他们跟丢了,找遍全校和教育局也无影无踪时,我气地面红耳赤嗷嗷狂叫。向她发了自从上幼儿园就在一起的十余年来最大的一次火。
! k: G% n% Z8 y3 f2 F  D    “你怎么这么没用?真没用!你知不知道,揪他,这可是我们今天下午的一场重头大戏”。我气得用手狠狠地敲着小会议室的大会议桌,你肚里没食了是不是,饿了回家吃饭啊,跑到这里来混么。跟踪他妈的一个廖xx都能让你给跟丢了,你还能干点么事。我在大会议桌前咆哮如雷火毛三丈地来回乱转,一脸的杀气,满嘴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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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N+ _$ Y! E6 m( |    开始她还囔咕着什么,慢慢地随着我的大声叫骂,她的眼圈红红得流着眼泪,而后干脆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 `- F* S1 ^. x9 F. O* L: k: C

7 S* D+ Z: r" j: C; h    我的叫骂被她的痛哭减缓了,满脸怒气地坐了下来,话音可小了很多。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下午我们兵团的成立誓师大会其他事项都不重要,把廖黑手揪出来才是我们的最大胜利,最大的主旋律。我又缓缓地用手动了两下桌面,可声音开始柔软了。你这一下可好,把他给跟丢了,我们下午的主菜让你给搞砸了,你说,这桌大席可怎么开吧。我垂头丧气地吁叨着。: C0 R" f$ v+ e

* q; K5 j, P' b4 w" n    突感到四周静地发怪,环看整个屋里,只剩下红脸和我两人,其他人已被我刚才吼叫声震地全都溜了出去。红脸趴在桌子上埋头痛哭着,我不由得停止了指责,只有气得发白的脸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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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 i9 Z" _; L; t4 y    而后我无语地看着她,气也不知是发够了还是发累了,心力交瘁地自喘粗气。可她还是在哭着,哭的还是那么伤心。& H! d% d3 q9 P2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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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我渐渐地演变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悔恨地哭泣,听着她那发自内心的涕鸣。不知乍得,我也不知道在哪一刻起,不由自主地由无比的气愤转变成一种莫名其妙地同情与宽容。 : }3 [- n: J( k

% Q. e# R5 b2 @3 P: V5 u    她双臂交叉俯在桌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全身随着“呜,呜”地哭啼颤抖着,和那少女修长圆润的身段构成了一幅极不协调的画面。那前几日为表示对革命忠贞不渝地决心,而把多年精心养护的长辫子一剪子剪成的短发,在抖动着乌亮的光彩。红红的耳廓伴随着全身的抽泣散发着扑面的异香,慢慢的阵阵的消磨着我的怨气,隐隐约约的撞击着我无比坚强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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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我不知怎么了,被她少女的残容彻彻底底打败了。突生一幅惜玉怜悯之心,我开始软绵绵的劝导着她。 . s' d1 e) l3 y4 z  `

& W3 U( Y( u, D& g8 Y9 C1 X    我的话她像没听见一样,反而哭声更大,身体颤抖地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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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奈的左拳击着右掌,在他身后来回踱着步,不时地劝她几句。" a: N1 A9 L! }% A% |% j$ ^

3 y# Z* f% |7 @7 ~    她还是自顾自地“呜,呜”的发出搅动我心底的哭声。我无计可施唉声叹气,后悔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3 }0 E) d! b# T3 x$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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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翼翼走近她,伸手拍扶了一下我多年来从没触动过的她那油黑闪亮柔软的犹如绸缎般的头发。小声说,好啦,还有完没完。是我错啦还不行吗,你让我怎么样才行,你要不起来揍我俩耳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我弯腰伏在她耳边说,没完没了了,还得我给你下跪不成。我也真有点不耐烦了。 ) Z7 ]& I: k2 {: G# ]/ [5 k

# I# @! w6 O( O% n" N    这时,她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反转过身双手一下抱住了我的脖子,滚烫滚烫的泪脸紧紧地贴在了我冰凉的脸上,“你跪,你跪啊,你不跪不是人!”接着又趴在我的肩上暴发出更大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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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9 u) Q: j' v$ e  I, G    我被她这突然的袭击惊呆了,全身僵硬地挺在那里,双手直挺挺地伸到身后,两眼傻呆地看着前方。可是眼前什么都消失了,眼前的一切一片空白,白地犹如一张洁白无暇的大幕,在我面前抖动着。开始我感到害怕和恐慌,只那么一霎间。突然又感到一股暖流飕飕地在我的全身上下滚动,随之血流加快。又好像一个小虫麻嗖嗖地迅速在体内爬上爬下。一会儿,一个小虫又变成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小虫,在我体内翻箱倒柜地搅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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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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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 g- D3 ]    猛然间,我不由自主地像火山爆发一般,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尽全力搂着抱着…… 9 A7 d: }/ l7 v, L4 ~5 a: [;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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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孙玉香疯三火四地“噔噔”地猛跑了进来。 随着她一声“啊”的尖叫,我和红脸一个高蹦开了一米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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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w; R0 m8 G8 t. L8 _: n8 R    我们三人像三根木桩呆呆得立在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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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o- |5 w3 ?( s: c7 b    我的心在“咚咚”地擂着鼓,脸火辣辣的焦热,胸部和肩部一阵阵地颤缩,紧绷绷地。是羞愧还是尴尬,是难堪还是不安,我也不知道,反正全身被一股从未有过的躁乱袭扰着。我无地自容的看着孙玉香,傻乎乎的呆立在那儿。就像一个正在做着天大错事的小孩突然曝光在家长面前,惧怕大人的惩罚,内心后悔的胆怯,祈求家长的饶恕,种种心绪一股脑地压得脑袋嗡嗡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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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C, n5 P! g, C    就见孙玉香“啊”的一声过后,急步刹住那风风火火跑进来的身影,像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外力把她的两脚死死的定在那儿,上身还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前晃了两晃,目瞪口呆地张着大嘴静止了。犹如一尊没有心跳的蜡像。但在那霍霍幽深的眼神中,分明爆发着惊愕、沦丧、悲哀与丝丝怨气。
) U. u' q% |5 W2 Z  X' e8 E0 I 我此时此刻无力去顾及红脸的内心与神态,完全被笼罩在羞怯与悔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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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s! j- j2 g    当红脸又趴在桌的哭啼声打破了呆痴了也就是几十秒钟这死静的空气时,才敲醒了我像艰困度过的一个漫长的严冬之夜。 - a4 s' b6 O* t- a0 h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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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过头看了看又趴回桌上抽泣的红脸,又抬眼看了看面部表情极度复杂的孙玉香,内心颤抖地搓擦了一下极度僵硬的双手,迈开像灌了铅水般的脚步,步间埋汰的渡到一趴一站得她俩中间停下来,左右看了看二人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 j" d# C& d0 ?5 v( ^4 _

0 U( P. R+ r% D/ d( `( J    静止的孙玉香终于向红脸身边挪去,走过我身边时,她微微的把头扭到一边,好像怕看到我肮脏的内心灵魂一样躲闪着我。他含着满眼的泪花,俯在红脸身边,用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西静,不哭了,咱不哭了。你,什么也没做,他,什么也没干,我,什么也没看见”说着,他的两行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抬眼一股怒气冲击着我。, C: }/ T. W/ N4 t: G0 J

0 R8 @9 }9 I9 Z! _    铁牛跑了进来,一幅大牛眼瞪着我,“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把廖老黑跟丢了吗,用得着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他妈的就是挖地三尺也会把他给你找回来,火么?火!你他妈的三孬也学会欺负小女孩了,长能耐了”语调很重的他嘻嘻哈哈地走到红脸身边,俯身说,西静,你也是,么了不起的,还真生气啊?三孬那熊脾气你还不知道,泄泄火也就好了,跟他一般见识,用得着吗!2 }7 ~; G! \# {. K: t: y' I; }

! I) }) l9 {# @' Z" Z! G8 R    大家看铁牛进来了,也陆陆续续得跟了进来,只是默默无语的各自干着自己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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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的,今天是我们立旗树腕的好日子,是高兴的日子,咱不哭,西静。铁牛也有柔情的一面,继续劝说着红脸。一会儿,他又转过脸来对着我,看你那熊样,才他妈的当上司令,就它他妈的摆谱。他回头拍了拍红脸的肩,一脸嘻疲的看着我对红脸说,西静,是好汉就别哭啦,站起来,我们把他这个新司令推倒。不行你来干,我保你的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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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噗哧”一声哭笑,缓慢抬起头说,我才不稀罕干这破头头呢。他抹了一把泪,我还愿意跟丢他?他上了厕所,我们能跟进去?谁能想到堂堂的一个大校长能跳墙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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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7 c; ~& ?5 ^2 I    “真草包一个,当初教育局怎么能让这么个人干校长,也不知哪个局长瞎了眼”大家一看僵局已打破七嘴八言的插上了话。 1 O- }% S, [4 D

) N: R/ [5 Y+ d% o    “这事可不能赖人家西静,是廖XX太滑头了。女孩子家怎么能想到他会在厕所里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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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还是先让他发现西静她们在跟踪他了,要不他怎么会逃跑?”也有不同意见的在掺和着。 # a3 ]+ W/ D# k! `/ P# z9 `

7 Q* E; ?' c# L9 r# i+ r    我抬眼看孙玉香,她还是默默地一言不发,自顾自的一脸复杂的眼泪在流。有悔恨有怨气有怜悯交错在她的面容上,一股无名之火在她眼中暗暗的燃烧,她恨恨得瞅瞅我瞅瞅红脸,又低下头去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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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无暇顾及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狠狠地痛击着我的心房,一种无脸面对于她的心境,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在我内心隐隐地翻腾。他们七言八语的议论只是像风一样在我耳边飘过,一句也没真正听进去,内心深处隐隐的有丝丝的酸痛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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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得,像木头人似的?跟你说话呢!”铁牛捅了我一把。 ) u% @, Y# G* q# {) }8 R9 r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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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了一个寒颤,在那酸辣的情绪中醒了过来,“啊?啊?”尴尬的看着铁牛,看着大家。 8 a5 i: }5 [8 \7 l: E0 R

9 F! h5 M) o: C6 }% S    “傻样,看那傻样,又在装傻!肯定是在装傻!”大家哄堂大笑,红脸也含着泪看着我笑了。只有孙玉香还在哭,还好大家都没注意她,我殷殷的知道她的泪水是发自内心深处流出地苦涩。 5 M( y+ r9 d8 {( n) Q*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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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强打精神看着铁牛,说吧,么事? ! ]( n- c/ T% H5 |3 O. E& E  |

  `+ M/ ~) s$ N$ W9 b5 |    “你他妈的是真没听见还是在装傻?”铁牛哪能理解,我刚刚过去的有生一来从没有享受过的甜蜜,又突然急转为触目惊心的悲凉和痛感内疚袭击的那一幕,并仍在深深的戏弄着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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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4 M* u: t    也不知道张卫东和黑大个满复君是什么时候进来地,张卫东两手擦着眼镜,“铁牛说,他们正在用着油印机印着东西,我们怎么办?” % t( V! C: I1 }, L+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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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抢过来,还能怎么办!”黑大个瞪着牛眼看着我抢着答道。 ) h' D- D4 W1 t' d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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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强打笑容,满复君说的对,这还用回来问我,你他妈的才是真傻了呢。我用眼神表扬着黑大个,白了铁牛一眼说,就是一个字“抢”。而且从今以后这油印机就再也不叫他们用了,我看他们有么法!9 M) {3 H3 `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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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对张卫东说,你们在这儿先等一下,我跟他们去一下,抢回来油印机咱们再商量下面的事。我一挥手喊道,走,我跟你们一块去!  T' {* P6 I$ ]4 e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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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能的用亲自出马去抢油印机一事,来转移和逃避在红脸和孙玉香面前这尴尬难堪的一幕。
) B( S+ \' v6 g: M& |) X! F, V这好事就不带我啦,我也去。黑大个高喊着一个箭步抢在了前面,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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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吧,我也去,张卫东戴上眼镜推着我向屋外走。一屋子人乱喊,俺也去,一块去,大伙像喝了兴奋剂一起向外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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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8 ]( g/ }. y    我们刚刚涌到门口,就见刘老师急匆匆地向我们这边走来。6 p! v# t4 w4 O6 j8 f$ ~
  昨晚我们在小湖边商量完“挑杆起义”事宜已近十一点了,可急盼的刘老师身影始终没有显身。, f: Y0 k  K" `0 J: O/ q, o* m
重打锣鼓另开张的兴奋好像偷偷喝了一杯老父的浓茶,催地我大脑飘飘欲仙。既然是另立山头,就得立出个“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气派来。山头的名字、牌子、旗帜和地址,立碗儿的形式、阵势、气势和声势,大家群情振奋争先恐后地一一数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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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1 r* S; N. G5 A    是由于由于时间紧迫,还是革命小将的激情使然,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几人急急忙忙地奔到印染店时已是夜半三。,敲开了店员已熟睡的大门,以革命小将的战斗英姿命令他们务必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前,把我们兵团牌子、大旗和一百个红袖章写、印出来,并警告他们如有延误“将以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名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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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到学校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们紧接着又把小会议室的门砸开,马上召开了兵团第一次团部会议。说是召开第一次团部会议,也就是决定了从此就把小会议室当作我们团部的总部,并具体安排人一早把音响设备“搬来”作为我们兵团私有宣传工具,一并也把锣鼓“搬过来”以震军威。待商量第二天下午誓师大会的具体事项时,大家就都累得疲惫不堪了,一个个哈欠连连,困意大发,再也没有进行下去的抑制力了。于是我就下了会议暂停的旨意,让大家在小会议室就地合一下眼。 3 K  ]% }; u0 q1 ^5 J- q4 U

" M& s9 O- ?0 |4 c, g( L! \    但我的兴奋点还没有消失,于是悄悄地走出小会议室,想去找找刘老师问问他到底为何没来见我们的原因。 4 P- T# @+ p%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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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走出小会议的门,抬头往天上看去。原本大片大片的云团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稀薄零散,月牙儿也不再急火火的躲闪,而是在和周围的星星们挤眉斗眼地逗着乐儿。星星们互不相让地眨着迷人的眼睛,各自述说着自个儿的悄悄话。天地间被他们挑逗成一片深灰银色,那么深沉神秘与圣洁。; S9 R. s* d2 X9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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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风儿没有那般闲情逸致,仍然孝忠着他本该赋行的义务,毫不留情的摧残着树木花草实感疲惫墨绿色的叶片。叶片儿凄凉无奈地摇摆着,呻吟着,发出“哗哗啦啦”的哀鸣。 - x: a. X1 Z/ ?( U* [

9 ~0 e8 B+ A- o' r' U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琢磨着,突然打了个寒战,抖缩了下双肩。不知怎得,好像一下把整夜的激情抖擞掉大半,脑袋有点发昏,脚步发沉。于是两手急速交叉地搓擦了几下双臂,缓慢地径直向西往后面刘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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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唉!”一声小小的喊叫,把我惊了一跳。我急转身看去,孙玉香急奔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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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以,俺跟了你那么久了,你就愣是听不到!”她嬉笑着跑到我身边,吞吞吐吐的说:“你就——,你就不怕别人在后面偷偷地把我抢走”,她说这话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抢走”两字,也就是刚刚让我听清,但我真真切切听清了最后两字是“抢走”。说完她低下了头,扭着手指头,慢慢地摇晃着上身。 , ?; `0 k' I4 s8 F4 c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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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她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打蒙了,我呆呆得立在那儿,无言以对的看着她。我听到了我的心在咚咚地跳,仿佛也听到她的心也在咚咚地跳,震的我双耳嗡嗡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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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吓着你了?”她抬头轻声取笑着我。! \" ~% q) X, [" r% ^, N% s7 d

+ x7 O" R- [6 ~4 {    “哦,哦,你,你怎么不睡一会?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干”我结结巴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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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Y) n; j1 m* u  z; M- I    “怎么,怕我跟着你?还是怕我缠着你?”她尖刻的一双大眼在月光下飒飒放电般地盯着我,“不是那次站岗时你故意留下我时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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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次晚上和她站岗时,她给我洗完衣服后一双小手敲打我的胸口,使我第一次尝受浑身麻酥酥感受的那一刻以后。每当在大众场合之下,我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那火辣辣的眼神,并且经常无意间在心头闪烁出她那一刻的神秘目光。每每无人自己呆坐时,她的身影就不时地在我脑海晃动,届时心中总有一番不安和躁乱。8 P) E/ Z0 x) S$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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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们从省城临坐汽车她给大家分汽车票时,当她给我票时那一霎的鬼笑,我就知道为什么她要抢着分票的鬼点子含义了,她准是把我和她的票分坐在了一起。我不知是怕,还是什么,原本总心底里是那么想和她坐在一起的我,还是偷偷地把铁牛的票和我的票换了过来。我注意到当她发现铁牛看着票号坐到她身边时,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气忿地把头扭到了一边。从那刻起,已两天了,她再也不看我一眼。当我寻找她那原有的火辣辣的目光时,她都狠狠地把头扭到别处,分明告诉我“我不愿再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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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在弯月儿的见证下,她眼神中的火光,又在火辣辣地燃烧着。
2 L6 P- ]' _7 k! e2 A, n8 ?$ K$ r! t    我惧怕地把头扭到一边。“好,好,你就跟我一块去吧。我想去问问刘老师为什么就不敢来见我们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牵强附会的回答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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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e; x7 |7 O- L( D# L    我们默默无语地走到刘老师的卧室门前,一把锁把我们挡在门外,刘老师没有回来。他没回来?去哪儿了呢?我看着孙玉香问道。 # y: m* }! Y; R" V3 l;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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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看你那熊样儿,她讥笑地看着我说,回头走去,平日儿看你三孬像个英雄儿样的,敢打敢冲敢做敢为。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没有你不敢惹得祸,天底下好像没有你怕的人。可今儿个你可真让我看了笑话了,你三孬也有怕的事,也有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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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隐隐约约的知道她是在数叨什么,但我也的确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哪儿怕了?我怕的什么?我怎么是怕了呢?我怕哪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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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 U: J1 d) w8 W# }/ D    默默地跟着她往回走着,苦苦的思索着她的讥讽话语。当然,当我几年以后再想起此事时,才感到我此时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孩晚熟在我身上的体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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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g. T: k% L6 H4 p9 q  b    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又悄悄地回到小会室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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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Y* v* |/ X4 l7 V    坐一会吧,反正进去也睡不着,她指了指那冰凉的门前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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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喏喏应从着,看她坐下后,才离她远远地坐了下来,“这砖好凉嗷,你不怕?”我也不知怎么来了这么一句。 9 G% |7 a1 z7 T7 F3 s

4 m( ?/ g6 h# U8 D    “怕凉?怕凉你就进去吧,我又没强拉着你坐!”她婉然一笑,“我真想把牛郎织女星看个明白”笑出声的看着我,“哈哈,是不是又吓坏你了?” . ~6 v3 D$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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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后面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谁是牛郎谁是织女?哈哈,觉不睡,明天还怎么打仗!” $ J; p/ ?# S. I, Q7 v* [

  Q6 V: j7 P6 M7 L/ v    铁牛来得真不是时候,尽管孙玉香不着边沿的一些言语我无言以对,心中有胆怯有惧闷,但更多的还是甜蜜与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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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她那对我半明半暗似懂非懂戳地我心底麻嗖嗖的话语,但又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只有呆坐在凉台阶稳稳品味的份。更不敢主动迎合发泄心中的殷殷温火,只有躲闪在一边,暗暗地享受即甜蜜又困惑的复杂感受。我真想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要干扰我们,就任由她唠唠叨叨发泄这些我似懂非懂的情话,把这个即清凉又温馨的黎明静静地留给我们两人。 " |0 R2 N9 `4 f$ J- D8 e

5 J1 d! b. [& n8 N    月儿洁照,星星眨眼,风儿嗖嗖,万物骚动。她那被情撩起的几屡短发柔柔飘动,隔着两三米的空间抓挠着我开始不安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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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A1 |$ B, E2 y- h2 m    铁牛一句喊叫,敲醒了我不想抬眼看清的眼前万物,也吹散了他那娇娆温蜜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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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么?喊,这么静的夜让你打破了”我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回敬了铁牛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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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_3 i" Q9 d. H' [    回头看,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撮着朦胧的双眼。根本就把他刚刚说过的“谁是牛郎谁是织女”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了,也没把我的回答往心里进一点点。哎,粗人就是粗人,粗的可爱。 7 q) e0 E% v6 m( G: G# B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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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孙玉香,她那柔情脉脉遥望弯月的面额,羞涩地缓缓低下。就好像铁牛真的看穿她心底秘密似地,做作地低着头双手整理着原本已系的牢牢的上衣钮扣。8 S: X$ @6 M1 w, j) V

- U( [' u- z  T) u2 X3 C    “外面还真有点凉”铁牛摇晃着可能是在桌上趴酸了的脖子继续说,你们也不睡一会,就坐在这凉砖台上任风吹啊? 6 x+ w, @( M. C8 L7 b$ M

  Y# e! y" c( s3 X( ?7 l- n% Q    睡不着,我们刚才去找了找趟刘老师,可能是他一晚上也没回来,门是锁着的,我说着站了起来,也伸了伸懒腰。 , V, Z3 P) z  q& x9 M6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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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躲我们?我看绝对不是,他自问自答地做着广播操扩胸运动的动作。没去看看林校长?他前弓腿双伸臂停在那儿问着我。 / C3 U3 ~5 Z* f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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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我们平时有事就找刘老师商量的习惯,打开始我就没有去想找林校长的念头,他这一提醒,我真服了他这个粗中有细的毛小子。我一个高蹦了起来,对,去看看林校长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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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K4 \* x9 l    “拉倒吧,几点了?让不让人家休息了?”孙玉香还原封不动的坐在那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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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n8 l" ?/ P    这时我才真正的抬眼看了看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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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已跑到了西面的树梢上,急促促地想躲到屋赡后和我们说声再见。小星星们也不知跑到哪儿捉迷藏去了,只留下几颗明亮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在述说着人间的苦与乐。天色暗了许多,这就是黎明吗?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吗?我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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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不去就不去吧”这时有铁牛在身边,我才鼓起勇气敢正眼看了下心中感到没有一点暇疵姣坐在那儿的孙玉香。她犹如一块碧玉挑逗着我的心绪,我本能的顺从着她。" _' D: K+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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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再说吧!哎,也没有么可说得了。我们新的征途已开始起跑,开弓没有回头箭呐。再说了,从大方向上来说,我们肯定没有错。至于小细节嘛,目前的形势和时间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走到哪步说那步吧。” - B) t7 i% z% C+ l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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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想到,正当我们风风火火紧张地为大干一场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在一堆滥事摆在面前要急于去处理,而我早已把他刘老师远远地忘在脑后的时候,他来了。! Q# }9 h/ X0 D) Q

% \- |) ^" C; G) V( a1 e4 ]    好像在校园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我们苦等苦找了一夜的刘老师,又真真切切的站到我们的面前。$ l5 F8 _8 j* j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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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伸着双臂,挡住了我们群情激昂去抢油印机的队伍。  ?: g8 B2 G% X/ q8 _' ]8 _3 ^) h
    他那矮瘦干枯的身段威武地站在小会议室门口,炯炯有神的一双小眼睛微笑着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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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0 h" p2 W7 I7 |- x5 A    “刘老师?你,你去哪儿啦?我们等的你好苦,找的你好苦——”我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夜我们迅猛突变地行动使我感到脑汁压力过大,还是没有得到他的指点而感到空虚,反正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有一种内心让人抛弃的委屈和急于求得大人帮助的小孩子的娇气,眼泪一下子顺着我心中的宣泄挂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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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e% n8 x3 j" O5 s    随着我停下的脚步,大家也都止住了冲锋的步伐,看着我,看着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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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这么激昂这么勇猛。”他仍然微笑着放下了拦挡我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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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L6 @, W7 N0 ]) I- g8 e9 U    大家七嘴八舌的述说着这一夜的变迁与诸事,讲述着我们的行动与决心。5 G: z& v-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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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着,缓缓地走到兵团的大旗下,用手掂了掂大旗一角。又走到兵团的大牌子前,用手扶着大牌子说,大旗亮起来了,名字也很威风,可路你们打算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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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 g. G, w, e2 j    我始终跟在他后面,苦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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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扶牌子的手,放到了我的肩上说,就这么一开始就抢啊,砸得。他另一只手指了一下被我们砸开的小会议室的门,笑着停止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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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G* u$ t) }+ T! [9 H0 v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又一齐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僵持了一分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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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说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我打破了僵局,喃喃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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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y6 P1 ^* v3 Q! R/ l7 J    不知这句话敲到了他的难处,还是他也对我们下步该怎么走也没理顺清楚。只见他在我一句反问后,笑容消失了,紧缩了下眉头,也一言不发的看看我,而后又逐一的扫视着大家。 8 s. E2 ?% m6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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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片僵持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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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C/ Q, P, a    “不!”不这次是他打破了僵局。不!不能这样,同学们,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样,他提高嗓门说着,近乎于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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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不住气了,把他的喊声打断,“那你说该怎么办?说啊?”我的音量也开始大了起来,“我们是想听听你的说法,要不我们又怎能在小湖边耐着凉风苦苦地等了你一个晚上,可你那时上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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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8 U' b0 Y6 w3 [. y    他停止了喊声,张了张嘴,再也说不下去了。7 z5 v+ v9 c9 f# \% [

* C" X3 ]* a2 B' a# t( q    他一脸难言之隐微弱地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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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I* Q$ K" }    我一肚子的委曲好像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但说话的声调小了许多。刘老师,我们尊重你,尊重林校长。我可以说是尊重你到了崇拜的地步。所以每走一步我都想按你指引的方向迈步。就是在我们这行动计划定下来以后,半夜凌晨我又去了一趟你的办公室找你。你倒好,不知躲到哪去了。要真是昨天我们不想请教你征求你的意见,我叫红脸下午去叫你约你干嘛?你答应的好好地,晚上一定到,可你又跑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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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4 \2 K! X  @9 P8 g    他缩了下眉头,又张了张嘴,还是难言的看着我,分明让我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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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9 {9 K7 Y) u8 t    我心酸的低下头,满眼眶的泪水好像马上就要流了出来,我强忍着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稍作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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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屋就像空无一人样般宁静,连大家的呼吸都停止了。 ! u" P' M# @5 S1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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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孙玉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伸手把手帕递到我面前。我无动于衷地没有伸手去接,抬起头委屈的大口深深地呼吸了口空气,含着泪水看着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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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2 ]+ w3 N3 H) {    孙玉香用拿手怕的手背戳了戳我的胳膊,又把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仍然没看她一眼,上牙床咬着下嘴唇迷着眼前视着,强咽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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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8 k- [/ N) C7 A    刘老师伸手把手帕从她那僵持的手中抽出,向前走了一步顺手递到我面前,“拿过去,擦把脸”。他举起手向大家摆了摆,“大家先都坐下吧”,他拉着我转过身,先坐了下去。 # z: W7 `) g9 P7 }, \! Q; b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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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手帕是湿湿的,好像是刚刚在水中捞出来的一样。0 z' i# O- l/ h" o; p+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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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分明是孙玉香刚刚流下的辛酸之泪,原本应是温乎乎的,可在我手中是冰凉冰凉得。这是她刚才被不应看到我与红脸那一幕的气愤而致,还是被我看见刘老师的激情所感染而流下的泪水,我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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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缓地坐了下来,两臂支撑着把双手拿着的手帕捂在了脸上。一股酸酸得苦苦得而又甜甜得无法形容的异味冲顶着我,使我不由自主地闷声抽泣起来。
4 L# j) \, z, t; O* m6 R$ _- D% |    刘老师招呼着大家,“都坐下,都坐下!”他扶着我的肩,“好,好,哭出来吧,哭出来反而好些”他的手在我肩上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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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句哭出来反而好些的话,不知怎得反而使我突然止住了抽泣。我放下用手帕掩面的双手,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的同学,大部分女孩子都在抹着泪水,男孩子们瞪着大眼,齐刷刷地盯着我。似乎在说,熊样,男子汉也会哭,没样子。我的心被他们焦躁的目光狠狠地捅了一下,泪水全部又回到了肚里,顶得我五脏六肺咕咕乱叫。我把手帕顺手放到我的裤袋里,刚毅地站了起来,“同学们,先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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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谁也没有坐,仍然神情各异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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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y6 I/ R7 g8 |  t    我急急地平复着乱糟糟的心绪,看着刘老师说:“刘老师,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我的心开始静了许多,“难道席广庆他们斗你和林校长,我们就只有被动的在他们手中把你们抢回来地份。是的,我们砸开了这会议室的门,抢占了这儿。可看看他们,占着团委办公室,会议室、办公桌椅家具一应俱全。我们呢?我们没地儿啊,我们什么也没有”我回头指着牌子,“就连这大旗、牌子、袖章也是我们赊来的,这钱我们上哪儿找,还犯着愁作着难呐。欠条是我打的,如若林校长不批给我们钱,是的,我知道这笔钱他不能批,我心里很有数也没法批。我怎么办?你也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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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苛辣坚硬的述说着,刘老师面部表情极其复杂的看着我耐心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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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三孬是坏,但若没有他们那昨天‘纠察队’的袖标,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红色风暴’。是的,他们是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斗争校领导。难道我们就是熊包,我们也会斗!校领导可不是就你们两个人吧,我们大可找到另外的批斗对象!”2 C7 ~2 U$ @2 c/ ^0 d: U; @

. {4 d) Y5 N4 D1 k    刘老师急急伸手想让我停住,他要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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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z" K3 d) J# i+ `; N0 i* l  W    我摆手制止了他,“别忘了,北京早已把校办红卫兵砸垮了,他们还在那儿充什么坚定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左派。拉倒吧,今天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看我一会怎么去宣判他们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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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再也忍不住了,他也站了起来,强硬的制止了我继续的喊叫。迪启,你想干什么?难道你一点分寸也不讲了吗!他真有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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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分寸?谁定的分寸?分寸的杠杠在哪?怎么干才不过分寸?”我没示弱的一连几个反问。/ |! L) h' `3 N' n# J) z! j3 t  P

6 T7 L# l" g" P; N    他无奈地摇着头软了下来,我们俩单独谈一下好吗。 " q3 z% c) u5 y$ H$ e* N4 e

0 u: Y& Y, r1 J6 w/ H/ i  {    我一摇头,“刘老师,时间来不及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么话就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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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稍一迟疑,好,我说。你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你这几天变化不小哦!”' N( \+ x1 j/ Z

  W* ?2 P4 X6 {% e    我一苦笑,“刘老师,我有没有变化,我心里有数。有你这几年的教育,你就尽管放心,我再也不会走回头路了。我三孬的心不会变孬,我也绝不会变成席广庆那样的人,更不会变成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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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这又砸又抢,又想和他们去动武。这又是往哪儿变啊?这又是哪门子变好啊?他沮丧地说,你这样下去可很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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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句话有点把我激怒了,“危不危险你就暂时先别操心了!” % I5 A! y: P) h;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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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让谁操心?我看你今天是没完没了了!么事先停下,我俩单独沟通好了以后再说!”他也有点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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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门!”我也来了我的犟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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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乱动!”他知道只要他一发火我就肯定乖乖地服从他,他狠狠地用拳敲了一下桌子。 5 L; S& s+ \1 k4 N: x5 c" T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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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怎么的火气一下子冲到了脑门,“我就这么干了,你能怎么得!”我也狠狠地擂了一下桌子。   - c9 a% u2 @/ s3 v%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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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屋子充满了极浓的火药味。0 G$ z$ W* j6 R2 ~+ F( ~1 `. A
    刘老师惊愕地睁大眼睛忽闪了两下,“你,你,你是……?”沮丧地坐到椅子上,满脸心思不解地看着我。 6 D' J% v/ D2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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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故作姿态地气气他,让他一气之下拂袖一走了之,哪想到他看到我如此激昂的情绪,反而增添了他无穷的烦恼。看着愁云挂在他那未老先衰的面额,心底不由一丝疼痛袭来,狼狈地立在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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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1 |, S" s9 R8 h; N6 n$ Z    “坐下,你也坐下”孙玉香打破尴尬,走到我身后按着我的肩说,么话不可慢慢说。干么,大声小气的。长本事了,敢跟刘老师拍桌子打板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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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F2 W2 w0 z0 w" O' H; C3 e, }    我乖乖地坐了下来,“哎——”的一声长叹,发泄着自从省城回来以后的焦虑、烦闷与渺茫,吐露着烦躁、焦虑与亢奋。3 X2 h0 P5 ?  x* W. @% Y7 I% {: _

1 J& u. U* \/ r/ e1 W- g& I    刘老师往我这边拉拉了他的座椅,抬起手慢慢放到我肩上说,迪启,我昨晚不是不想去听听你们的想法,也不是故意躲着你们,只是因县教育局……。他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无奈地扫了一眼大家,又痛苦地回头看着我。话题一转,我理解你,理解你失去方向的困惑,理解你不得而为的“坚韧”。他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说实话,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我也处在痛苦的思索和极其矛盾之中。他停止话语,又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伴随着一声哀叹,低下头以掩盖他那充满惆怅的面容。 2 m4 G& i6 H' Z4 I: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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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头看着他,想听听他进一步的探究和见解。但是,他停下不说了。但见他坚韧地扬起头,并伴随着一种无奈的面容仰视着毫无特色的天花板。他深深地连抽了两口烟,满脸写满了困惑与渺茫,但也伴随着刚烈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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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抬手把半截香烟撂在地上,低头用脚狠狠地碾了一下。“好了,孩子们”他一反常态的猛然站了起来,“叭,叭”两下,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也没有什么好说得了。你们没有错,就是错也没错在你们身上!”痛苦与困惑写满他那精干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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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m. S% A9 Y: v% \    他用腿推了推身后的座椅,“去吧,孩子们,去干你们应干的一切,去干你们该干的一切去吧!”他扶着我的肩,“但是,我再说一句,迪启,一定要永远记住:理智,再理智,千万不要失去理智!”尔后,他径直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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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那稍有艰辛的步履,瞅着他那难挪的背影,他原有的干练与潇洒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突然在我眼中变得苍老了,显得那么的瘦弱。6 M4 x5 k! h, L: ^* b/ o/ `0 R

- m# F7 c' t! e+ b( ~    泪又不由自主地含满了我的眼眶,是怜悯是同情还是痛苦,我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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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看我,看看渐渐走远的刘老师的背影,谁也没说一句话,一片寂静。 % |& b9 e, w6 r$ q!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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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8 _* ~, N; ]  {$ v9 |    “吧嗒”,刻字笔从我手中滑落,我打了个寒战从刘老师那迷茫哀痛的面容画面中醒了过来。滑落的尖利钢针笔尖把我刚刚刻好《红色风暴战报》刊头的蜡纸划了一道口子。我气急败坏地抓起划破的蜡纸,狠狠地用双手握搓撕烂,“啪”的一声丢到了地上。仍不解心头的闷气,又顺手捞起用做刻花纹当粗纹蜡板的钳工钢板锉狠狠往地上砸去。“咣”的一声,钢锉在砖地上蹦了个高,“乒---啪---”三蹦两跳地向门口滑去。% Z4 o8 b% R, }% T( x% c  n

4 Z2 Y, f& P- _$ u( y; Z! K    就这时,孙玉香闯了进来,她蹦跳着躲闪着钢锉,嘴里喊着:“找死啊,学会砸东西啦!” # a- }6 Y7 v$ l% d2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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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猛地推了一把桌子上的蜡板,“咚”,蜡板一下撞击到桌上廖校长的笔筒和书架停了下来。 * T4 k$ o1 l.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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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完没完啊!”随着孙玉香的一声吼叫,我才垂头丧气的停止了烦躁的举动,歪头滞呆地看着她,努力摆脱刘老师在脑海中轮廓。 & [% V# L' D, G! `% K1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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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屋中央,迟缓犹豫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苦笑着说,又有么不顺心的事了?这两天你是怎么得,情绪这么反复无常。& E/ q1 \+ S9 A  Z# y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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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她一眼,又烦躁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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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头捡起我撂在地上扭成一团的蜡纸,在桌上摊平。我说你啊,也真是得,小小的孩儿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嗷嗷叫。怎么这两天就看不见原来那泼辣豪气的三孬了呢?你的精明机敏哪儿去了?你的大度宽容哪儿去了?不就是前儿晚上刘老师没有如约而至吗?而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他怎么一夜未归呢?那晚他去了哪里?他没来肯定有他没来的道理,肯定有比来见我们还更重要的事去做。我记得昨天他说了一句“县教育局”后就没有下文了,这里面一定有他不能说出的难言之隐。平日里你是很能体谅人得,尤其是对刘老师,你静下心来想一想,他是那种随意食言的人吗?她小声小气地述落着,整理摆弄着我搞得乱七八糟的桌面。回身拣回我一怒抛在地下的钢锉,埋怨道,要钢锉,要钢锉。俺好不容易缠磨着我爸爸借了个钢锉,就叫你就这么着摔着玩。是它对不住你,还是拿它来照着我撒气,他笑着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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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摔了,你怎么得吧!”我蛮不讲理地抬头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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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l% q/ ~3 R8 h' n    “谁敢怎么得你?你那一身天大的本事,都敢跟刘老师拍桌子的符!你也不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他仍一脸的笑容。 7 a( E" g. b' _

7 F* }& X$ s7 Y! O; o    “好啦,好啦,不就是昨天我无意间抱了一下红脸吗?想打击报复也用不着这么连讽带刺得”我猛然间感到话说多了,截然止住了话语,后悔的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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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Y" X. B7 k( W; l    她僵挺在那儿,惊诧地瞪大眼睛无语以对。 , `/ j/ b( I+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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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两人无法打破的尴尬。0 j: K- d0 r( E! u5 ]
    “对不起,我,我……”我不知为何尴尬地来了这么一句。 + Q: T3 m$ t+ p6 p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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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长长叹了口气,没有顺着我说下去,把脸躲开我,回过身去看着窗外。, Z: V! k, E9 m5 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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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是痛苦还是气愤,是原谅还是嫉恨。也可能全部都有,沉重而残酷地压在她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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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 q0 G) K! x  我心烦意乱的瞅着她,默默地看,默默地想。我自责,我不解,我这是到底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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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9 \, d$ U8 O  轻轻的一声“唉”,她背对着我的身体转了过来,脸部毫无表情的突然转了话题,“迪启,你注意了没有?昨天吴老师在我们誓师大会上可有点情绪反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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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打我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这样不喊“三孬”而直呼我的名字,我惊叹的看着她。但是,我也“唉”的一声,顺着她的提示,又回到了昨天誓师大会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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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老师走了,那消瘦的身影在会议室消失了,他的“理智,再理智,千万不要失去理智!”的忠告,没有给我那亢奋的神经半点警示。我沉迷在他昨晚不敢见我们,今天又极力阻拦我们的思索中,半天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瞅着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会议室那空旷的门洞。在我脑海里真理、强悍的化身刘老师已悄然退去,眼前只有他坚毅的蜕变,刚强的消退,和面对这场伟大风暴到来的颤抖。他怕了,怕得那么可怜,以至于变得这么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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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么呆啊?下步怎么办?”铁牛捅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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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Q) ~, W# {: _    “他刘老师一席话,我们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啦?”张卫东拿下眼镜用衣角擦着镜片,小眼惚闪惚闪地瞪着我。    0 L! C; Y0 s: R-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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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回话,而是抬眼看着大家,好像他俩的问话是冲着大家来得,分明在等待着大家的回答。/ I- b- V6 r0 \* X" |- o" d

8 G5 b1 `: `$ N; z- h9 R. a    “看么看?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吧,先抢了油印机再说!”满复君粗大的嗓门吼叫着。. t& l7 X# f- s2 H% N) l  R

5 [. m/ F. z9 q# g: O) H. a    我仍没有反应,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 ^. n+ Q4 P) l# U' g" }7 l# Y

: }+ M" c+ f! Y" |' A/ ?$ N    “咣”铁牛狠狠举拳砸了一下会议桌,“你他妈的三孬也熊褒啦?你昨晚的豪言壮语让他妈的狗吃啦!刘老师怕了,你也趴下了?” $ w/ Q$ ^. `5 b" F0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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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七言八语地随和着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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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了个寒颤,是啊,刘老师怕了,难道我也怕了?不,不能!   a7 ~: |# I) Y

5 m( y' O! b' ?$ C/ z    “他不去我们去,谁愿去就跟我走,没有他三孬我们照样干!走!”铁牛一挥手,大家一齐喊好。6 m5 a% n( r& U1 H

7 d7 L" L& O2 Z$ _( ~+ ]: d5 X6 \0 Z. T    “咣”我也狠狠地砸了一下会议桌,“谁是孬种,我怕?我么时怕过?”我突地站起来,“我不光要抢他的油印机,我还要砸了他这校办黑红卫兵的老窝!”2 F7 Y- R7 t4 z$ c$ b2 e4 Z8 i" v

+ z3 p5 ^: i$ a6 E7 |! \    “好!”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 h0 U- j( Z; w& K"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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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眼张卫东,“眼镜,砸了他们,你们就在那里办公!”我又伸手拍了一下大个满复军,他一脸的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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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p4 U3 S3 A9 S    待我们没费吹灰之力砸了校红卫兵总部以后,太阳已是正当头了。大家寥寥地扒了几口饭,马上就进入了誓师大会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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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准备得一百个兵团袖章,由于砸校红卫兵总部的轰动效应,和会场早早的大喇叭的喧叫,以及锣鼓喧天的震撼,主动积极报名加入我们兵团组织的同学已大大超过一百人。有了袖章的同学高兴的活蹦乱跳,没得到袖章的同学急得嗷嗷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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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B" B9 n0 v8 l. ^; {  f    为了体现我们红色风暴战斗兵团是以初三年级同学为骨干的红卫兵组织,所以我们的成立誓师大会也就选在了我们初三年级教室前面的活动场地上召开,也就是第一次批斗吴老师的那个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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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西大平原早秋的中午骄阳尽管已失去了它残酷的暴烈,但要长时间站在他的光辉下仍然烤得人们火辣辣地。 % y3 f* J!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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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情激昂的一百多名同学们顶着骄阳已呐喊了一个多小时,尽管事先安排的宣读誓言、选举领导成员、战士发言、兄弟组织宣读贺词和我的发动演讲等一切程序已全部结束,但是大家仍然还没有尽兴。也可能是中午砸了席广庆老窝的兴奋,也可能是孩子们带上新袖章的亢奋,大家依旧大汗淋漓的一遍遍的欢呼着喊叫着大声唱着刚刚学会的兵团战歌。 0 O) f  n1 a+ g. |+ q

' ]' I8 x( D% d3 h# ^6 X+ S# |    我、铁牛、孙玉香、卜同学和红脸被选为兵团的领导。说是选出来得,实际上也就是走走程序而已,一不用上级批准,二不用组织备案。大家都明白,兵团是我们发起的,平日里我们也是同学中的核心,一人喊出我们的名子,大家嗷嗷一叫,巴掌一拍,我们几人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兵团的头头。当然当提到卜同学时,有不少的反对意见,但鉴于他近日的表现,在我极力推举他也列入兵团领导之后,个别不同意见的同学看在我的情面下,也就顺水推舟的定了下来。至于他后来又有新的改变,并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那是后话,这儿也就暂且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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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x& N0 Z3 j0 G2 o    最后 , 在我的发动演讲中,我耿耿于怀的是上午让廖校长跑掉一事,我发誓不把他揪回来死不罢休。并把他在“吴老师逃跑事件”中,偷开学校介绍信、在省城幕后指挥学生斗学生、悍然发动学生批斗校党委领导的事实一一揭了出来。我愤怒地把他形容成为长期隐藏在党内的一条毒蛇,并把他定性为钻进党内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子。大家在我的吼叫声中,呐喊着,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一个个的上台表决心下战书,虽然今天没有把他抓到现场为我们兵团祭旗,但我们已下定决心,他廖某人早晚是我们碟中的小菜,跑了今天是跑不了明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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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4 x1 r& j" \0 X    正当我们喊也喊累了,叫也叫足了,正想收兵歇旗之时,突然,“噹--噹--”,已停了几天的牛鬼蛇神游街的锣声,从我们会场的东面传来。* L* T. c; z0 Q0 E
    由于近几天校园一个连一个的突发事件的缘故,尤其是吴老师跳河自杀事件的发生,本来已坚持了一个多月,每天上下午两遍的牛鬼蛇神校园游街,不知怎得就不声不响地消声灭迹了。大家不知道是对他们的游街已尽失兴趣,还是因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大方向又有了新的伟大命题。反正当这已在我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记忆的灰色画卷悄然消失时,是那么的平淡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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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牛鬼蛇神吴XX!”。吴老师手拿一面破锣,头顶一个新制作的大大的高纸帽子,胸前挂着一个崭新的纸牌子,低着头,敲一下锣,挪一步喊一句口号,缓缓地向我们会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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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闹的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停止了收场地举动,不可思议地大眼瞪小眼的呆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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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4 E9 G, Y, \; l- ~- b6 o    我惊愕地发现,高纸帽子上是吴老师那俊秀的柳体毛笔字“反革命分子吴XX”,胸前的纸牌子上也是出自他手的端庄楷体“大资本家的孝子贤孙、现行反革命分子吴XX”,在他的名号上用红毛笔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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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毫无表情的敲一下锣喊一声“打倒”,麽跆地向我们会场前面移动。0 c  J7 u9 R# A4 E' _  A" A1 D

3 Z3 Z5 M( R+ `    “吴老师,你?”我急忙走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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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0 r; k3 Z* e* I- O6 _7 p5 x- s% j  “噢,噢”他抬眼像看一位陌生人一样看着我,毫无表情地小声嘟囔道:“我接受大家地批判,我诚心诚意地接收”。说着他绕过我地阻挡,分开众人,闯到大会主席台前,两手垂下低头弯着九十度的腰静止在那儿。 5 _6 e( a7 O6 v1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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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被这突然的闹剧惊呆了,一片窃窃私语,几声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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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搞得?他?铁牛跑到我面前急躁地喊道,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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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脸和孙玉香忙不迭地跑过去,一边一个架起老师。可他极力挣脱开她俩,仍旧标准地做着九十度弯腰低头的动作。 . O0 ]2 k2 M1 d- m'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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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同学极不自然的躲到我身后一言不发,呆呆得看着铁牛。
9 g% `; C& ?, i  U  a3 U3 o. s
% C  f* t; W1 g# }; X, z7 A! n  一个多月前就是在此地儿以我为主发起的那场批斗吴老师的场景,历历在目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冲撞着我那内心深处的疤痕。是对那场闹剧的内疚,还是对自己过失的后悔,我也不明白,反正这时的我目瞪口呆一言不发地僵呆在那儿。 - B! p- d/ i! ]! p! e

* Y5 K  e% ^) l. x  “吴牛鬼!你这是想破坏我们革命组织的誓师大会!” - s1 k' i# N4 C7 }- T3 G

' n  g( r6 I+ A: S4 S/ B# F  “哎,怎么这么说话。廖XX抓不到,吴牛鬼送上门来啦!哈哈,吴牛鬼来给我们祭旗也可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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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e* F0 N6 T5 i* Y# X+ y6 k  e  下面几声高叫嬉闹,也没把我从呆木中喊回来。 3 g! `) F' `0 `+ V: V- W

8 r; s2 [7 S0 u; N  Z! j  Q" a6 q  我愿给你们祭旗,我愿祭旗。吴老师极力挣脱掉孙玉香和红脸地搀扶,拼命地弯着腰一遍一遍地述说着,真诚地把两个胳膊高高地背举在背后,一边说一边哈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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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5 f# T( ]# M. K/ k  v  “叫什么,叫!”铁牛看我发木,转过身去面对大家喊道,还嫌不热闹!他挥舞着双手,今天我们没闲工夫跟这人斗气,他来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顺手指了指吴老师,我们过一会会了解清楚得,大家该干么干么去,散会!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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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发么呆啊,你快说两句嘛。红脸忙走过来摇晃着我的胳膊。 " {( z2 A; X  i# c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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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做了一场梦,在铁牛的喊叫声中和红脸的摇晃之中醒了过来,“哦,大家解散吧,吴老师的事,由我们过后处理”。孙玉香也在劝说大家解散。在他们的劝说下,人们才极不情愿地慢慢散去。 6 W% V' k% b- ^* V! c( n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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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给你们祭旗,我愿祭旗”,吴老师看也不看乱哄哄地散场局面,仍旧弯着腰一遍一遍地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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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v" Y- Q7 Q# i& M1 X  高高的纸帽子在随着他的弯腰点头,撞击着大地,撞击着我那几乎崩裂的心灵。我强忍着泪水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吴老师你怎么了?我们没说拿你祭旗啊?你这时候跑来干什么啊?”我不解的扶起他,招呼人把他先强拖到我班的教室里去休息。又了草的安排了一下散会后急办的几件事项,就匆匆地赶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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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红脸、孙玉香几个人正在解劝着吴老师坐下来慢慢说。可吴老师怎么也不坐下,还是弯腰低头一遍遍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愿祭旗,我愿祭旗”。
 楼主| 发表于 2012-9-12 06: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仔细看下大哥写的这个文章,看有多少场景能勾起您的回忆
发表于 2012-9-12 12: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段子好长;慢慢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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