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当晚遇上药家鑫
张妙有个堂哥叫张凯,他在西安的大学城里开了间麻辣烫店子,需要人帮忙,每月工资700元。
开间麻辣烫店,也是张妙的梦想。
去年9月1日,张妙离开丈夫、儿子,搬回娘家,她的理由是,这里离自己工作的地方更近,她还说,要为两岁多的儿子挣够奶粉钱,同时,也要收拾一下一贫如洗的家。
张妙每天早上8点起床,梳洗完毕,吃完早餐,差不多9点。
随后,她去堂哥家,把当天要卖的蔬菜和肉用竹签串起来。下午3点左右,她去麻辣烫店铺帮工。晚上10点多,店铺打烊后,她骑电动车回家,到家时间一般是10点40分左右。
这样钟摆式的生活持续了49天,张妙没有休息一天。
9月22日,中秋节,张妙领到堂哥给的200元过节费,她给孩子买了些吃的,还了之前欠朋友的几十元钱,剩下的100元钱,她给了婆婆。
10月20日,张妙在麻辣烫店铺上班的最后一天。此前,大学城里另外一家麻辣烫摊子出了食品安全问题,学校要求所有麻辣烫摊子转型。
10月20日晚上8时许,张平选身体微恙,早早睡觉了。
21日凌晨3点,张平选正在酣睡中,堂侄张凯前来敲门,他带来的是噩耗。
叔侄二人随后在大学城附近的翰林路发现了张妙的遗体。
张平选以为自己女儿是被车撞死的。但民警说,他女儿是被刀捅死的。
那是张平选最后一次见到女儿张妙。当然,那时他并不知道凶手是谁。
直到很多天以后,张平选才知道杀害自己女儿的是一个大学生,名字是药家鑫。
妹妹还不了的礼
张妙死后,张朗清理她的遗物,在她柜子里,发现了两小桶用纸包起来的一角钱硬币;在一个封好的牙膏箱子里,发现了很多幸运星——那是她2003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现在,这些幸运星还剩下475颗。那些遗失了的幸运星,是被张朗的儿子弄丢了,为此,这个调皮的孩子还挨了顿打。2010年10月18日,也就是张妙出事前两天,张朗最后一次见到姐姐,她们一起去看望80多岁的奶奶。那一面只有十几分钟。
今年4月9日下午,张朗想起姐姐的一件事,让她很后悔。
就在去年农历七月,按照当地风俗,要过“七月会”,亲戚家互相串门。这个节日在当地很隆重,几乎和春节一样重要。
农历七月十三,张朗在父亲的陪同下去姐姐家吃饭。饭后,张妙硬是塞给妹妹一张百元钞票。
张朗不要。姐妹俩推来挡去好几次。坐在旁边的张平选哭了,说,张朗你收下吧,记得以后对姐姐好一些。
说到这里,张朗突然哭了起来:“我还说到过年的时候,自己宽裕了,就给我姐二三百块钱吧。我姐也好好过个年,但是我姐没等到过年,就出事了。”
无墓可扫的清明节
2011年4月5日,清明节,长安区兴隆街道宫子村。王辉站在破败的院子里,身后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两只羊、七只鸭、三只母鸡、五只小鸡。
自妻子遇害后,他吃不下睡不着,得了急性阑尾炎,大病一场,花去五六千元,都是借来的。
“上坟?怎么上坟?人还没下葬呢,去哪里上坟?”王辉嚷着。
3岁的毛蛋娃,好奇地看着有些激动的父亲。奶奶递给他一个奶瓶,他抱着奶瓶,喝了起来。
这是自家羊产下的奶。王辉家已经买不起奶粉了。之前,张妙能挣钱的时候,孩子喝的是阳光宝宝奶粉。
“娃现在管羊叫妈。毛蛋,你说,你喝的是啥?”王辉问儿子。
“羊妈奶。”嘴里还含着奶嘴,发音不清楚。
“你管羊叫啥?”
“羊妈。”
北雷村的清明节也很安静。
张妙的母亲刘小欠出门烧纸。因为张妙没有下葬,没有墓地,刘小欠就在十字路口烧纸。她祭了一把米(张妙爱吃米饭),一杯茶(张妙也爱喝茶)。
刘小欠听觉不好,有一两年了,家里人和她说话都要大吼大叫。女儿死后,她精神几乎崩溃,神经犯了毛病,记忆力严重衰退,最近更是经常往医院跑。
张平选56岁了,最近正在帮忙给村里一个朋友家盖房子,做泥瓦匠。
4月8日下午,张家。记者正在和张平选说话,刘小欠蹒跚着推开门,望着记者:“你是?”
“记者。前两天刚来过的。”张平选大声朝她吼着。
“哦。”刘小欠关上了门,离开了。
穿着一身旧军装的张平选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抽出一支两块五一包的“延安”牌香烟,点燃了。